十年过去了，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过提起来还是会有隐约的影像闪过，似乎是一个冬天，又似乎是一个雨夜。

小森冷的手掌发青。

于是鹿鸣二话不说，将他瘦小的手掌攥进了掌心里，又塞进自己衣服的口袋。

“捂捂就不冷了。”

“嗯。”

当然，那时候还小，没什么避嫌意识。

鹿鸣小，季明森就更小。

现在就不同了，两人都是成年人，鹿鸣还和同性结过婚，自然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但鹿鸣仍然是有方法，他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找出一个暖宝宝，撕开递给季明森：

“喏，用这个吧，会好一些。”

季明森看着暖宝宝，愣了愣，但没有拒绝。

片刻后他低头，说：“谢谢。”

可鹿鸣却从他的语气和神色里，看出他并不是怎么开心。

说起来，自打从别墅离开，季明森的情绪确实有些低落。

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早起？

鹿鸣只能想到这个原因，因为温朝闻就有严重的起床气。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睡眠对温朝闻来说尤其重要，但凡睡不好，就会非常暴躁。

季明森的工作压力一定比温朝闻还要大。

想到这里，鹿鸣有些举足无措起来。

他以为是因为要来接自己的缘故，导致季明森被迫早起的。

可还不等他开口道歉，季明森却忽然转移了话题，问他：“当初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呢？”

“……”这次轮到鹿鸣愣在原地。

他手指交握，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不少人都问过他。

为什么当初会选择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迈入婚姻？

毕竟那时候他才刚满20岁，刚到结婚年龄。

但当时他还没有准备离婚，于是理由是充足的，甚至是甜蜜的——

“他对我好。”

“他很温柔体贴。”

“我喜欢他啊。”

可如今，都要离婚了。

鹿鸣不得不去重新审视这段婚姻的开始。

“因为，别无选择吧。”

他的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但实际上，当时的鹿鸣确实是别无选择。

在别的同龄人都还在上大学的年龄，鹿鸣被迫背上了母亲的赌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尝试去兼职赚钱，可在送外卖的第一天，竟然就出了车祸。

就在这种极度黑暗见不到天光的日子里，他遇到了温朝闻。对当时的鹿鸣来说，哪怕其实温朝闻是那场车祸的缔造者，可他的温柔体贴，他的慷慨，却仍然是不可避免地让鹿鸣深陷其中了。

就好像悬崖峭壁上方忽然垂下的一根稻草。

鹿鸣只能选择抓住他。

所以其实哪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鹿鸣是不恨温朝闻的。

一切的选择都是他自己做出的，不是吗？

但季明森的反应却叫鹿鸣觉得奇怪。

在听完了鹿鸣的回答以后，季明森说：“对不起。”

好奇怪。

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呢？

这件事和季明森又没有任何关系。

季明森却又转头，用那双浅灰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再度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