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尼丝垂头看向裙摆。虽然不像南方提洛尔等国的贵族那样奢侈,但每年海克瑟莱的女儿们都有不止一季的新衣服,寒冬时有皮草,舞会时有丝绸,哪怕是不爱打扮的奥莉薇亚也有一匣子的首饰。
艾格尼丝无法想象为衣食所困的日子。不,应该说,她想象过,但那也不过是浅薄的想象。今天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生活中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必需品。而如果没有这些理所当然的东西,她应该如何活下去?
“来啦!”老厨娘将一大碗鱼杂烩在艾格尼丝面前放下,按了按她的肩膀,“多吃点。”
艾格尼丝颔首,毫无食欲地拿起汤勺。
亚伦在看着她。
她竭力抑制住颤抖,将浓汤送入口中。也就在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
汤碗很快见底了。
“您别吃那么急,噎住怎么办?锅里还有呢。”老厨娘笑眯眯地给她添上第二碗。
艾格尼丝又吃了两口,忽然泪盈于睫。
“尼丝小姐,您怎么了?我就觉得今天您怪怪的,难道是受了什么委屈?”
罕见地,亚伦也有些无所适从。他走到艾格尼丝身边,不太熟练地抚摸她的头发,抛出他俩都心知肚明答案的问题:“突然怎么了?”
烛火在泪光中成双成对,艾格尼丝捂住脸,淌到掌心的泪水很烫。她想,如果要让那位市井游吟诗人做总结,他可能会这么说:
艾格尼丝女士的初恋终结于一碗热腾腾的浓汤。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笑了。用力吸气,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水渍,半真半假地看向老厨娘:“都怪你的手艺太好,好吃得让我哭出来了。”
这一次,老厨娘什么都没说,只是以一种痛惜的眼神看着艾格尼丝。一直是这样,老厨娘总是不明白为何她不快乐,却也始终明白她确实不快乐。
艾格尼丝便又有些泪意。她僵硬地别开脸,再次深呼吸,而后站起来。
“这样就够了?”亚伦问。
艾格尼丝和他对视片刻,几近冷淡地应道:“我已经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想先去休息了,晚安,兄长大人。”
“睡个好觉就没事了。”
艾格尼丝垂眸微笑,从桌上拿起烛台离开厨房。
她洗漱完毕之时已然接近午夜。
艾格尼丝单衣外披着毛斗篷,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门后探头张望:与伊恩此前打探到的值夜安排一样,今晚当班的是爱打瞌睡的提姆。
亚伦没有更换守夜的人,她惯用的边门也没锁死。
艾格尼丝光着脚走到楼梯口,在阴影里站了很久,最后悄无声息地回到卧室。
仿佛要防止自己反悔,她反手将门拴上了,而后直愣愣走到床边扑进被褥。
寒冷春夜的月光无情地点亮窗户。艾格尼丝的卧室面朝公共林地的方向,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起身确认伊恩是否在等她。
可她没有。
艾格尼丝什么都没有做。
她面朝下躺了很久,直躺到圣堂中午夜祈祷的歌声遥遥传来。
而后晚祷结束,圣歌声也归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