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收起了所有强烈压下的情绪。
他一扯嘴角,又望了望沈怀霜,颓然道:“我不那么叫你,那我叫你什么?”
两人的影子斜斜地打在白墙上,少年立在道人身前,树影摇动。
耳畔间只有沙沙声。
沈怀霜停了下来,一瞬间,动火之余,又想,他有必要那么和钟煜说么?
就算他生气,是非、黑白泾渭分明,在意钟煜在幻境做的,但他是钟煜师长,他的职责,本就是去引导他。
他该和他好好说的。
沈怀霜眉间耸起,频频动着,他提了口气,道:“你不要以为什么事在崐仑就会万无一失。”
钟煜保持原来的姿势,黑眸中月光照入,眼皮上压下的褶皱在眼尾垂着,又撩起。那颗眼尾痣凝在黑睫处,像凝着无数说不清的情绪。
少年马尾在风中摆动,发丝擦过眼下痣,目光不偏不转。
钟煜迎风又道:“那如果有朝一日,弟子堕了魔,先生会清理门户么?”
沈怀霜没有看向钟煜,无量剑握在他手里,拇指滑动:“如果真有这一天,我会拿无量剑,亲自清理门户。”
话语说得冷淡,他抽身时保持着一贯的冷静镇定,如同根本没有把多年师徒情谊放在心上。
可放完了这一声冷言,他却没有再看向钟煜,指尖摸索在剑上。一时间,整颗心像倒悬着,空空落落。
钟煜面色沉静依旧,眸中的光一瞬如化不开的墨,叹了声:“弟子明白。”
他垂下眸子,从袖中取出魂灯,在指尖上打开了那盏属于姚富商的魂灯。
魂魄如流萤,绕了两圈,缓缓寻起原身。
那处光芒微弱,沈怀霜跟随姚富商那盏魂灯到了书房门前,他走向光影所在之处,心头积郁的思绪也压了下去。
魂魄落入其中,床底下的姚富商悠悠转醒,天旋地转间,他看到了倒转过来的沈怀霜。
姚富商目光聚焦,眼睛一瞪,不可思议地起身,道:“我回来了!”
张永望素心等人一前一后带着姚娘子和陈芸过来。
姚家三人聚在一起,他年岁已过不惑,正是要到知天命的年纪,姚富商急急朝两人奔了过去,老泪纵横。
哭诉声不绝于耳。
哪怕他已经是不惑之年,哭起来也照旧面红耳赤,也可以想见,他对妻女疼爱。
沈怀霜由着几人哭诉了会儿,在旁静静听着,时而听到动情处,崐仑弟子面色也有不忍,要真算起来,有些人也是离家许久。
他不由得朝钟煜望了眼。
哪怕之前他还在意钟煜在幻境中的所为。
目光追寻,重重人影中,钟煜的视线对上了他。两人对望了眼。
看起来……他倒还好。
沈怀霜又缓缓挪开目光,没发觉钟煜追着他,望了一会儿。
姚富商哭了好一会儿,拿锦帕擦了擦自己的面,待他好些了,又对沈怀霜道:“仙长,若想要知道姚府此事经过,姚某知无不言。”
傀儡咒是落在姚富商的右肩上。
那是下咒者不经意一拍,于是咒文随着符纸入体,此后便如傀儡,听话做事。
傀儡咒在沈怀霜指尖下,随风流逝,化作一缕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