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九江阴沉着脸坐在那里,也不举箸,只冷笑着看了许久。然后端起一杯冷酒,一饮而尽。
一直提防着洞庭龙君当场发作的云媖松了一口气,同母亲对视一眼,继续围在在场唯一不知情的书生身边,做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而敖浙其实并没有像他嫂嫂和侄女那样忧心兄长的反应。他知道阿兄早就习惯了将一切需要诉诸武力的事交由他来做,即使骤然逢变,也很难一下子把心态调整过来。
“冲动”的只会是钱塘君,而不是洞庭龙君。
原本如臂指使的“武器”突然背叛了主人,即使作为主人的他并不曾真的弱势到毫无反抗之力,却也会因为不习惯,而选择暂时蛰伏。
但是敖浙也没有办法向往常一样,让自己沉迷于眼前的美酒佳肴、珠歌翠舞。
他看着兄长的侧脸,看着他绷紧了身上每一寸肌肉,高傲地正视前方而不愿意看他哪怕一眼。即使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敖浙却仍是感到歉疚和酸涩。
而他知道,从做下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要长久地直面自己的“背叛”。嫂嫂和云媖短期内没有完全压制兄长的能力,能够困住阿兄的,只有他。
只有他啊……
敖浙看着敖九江猛灌下一口冷酒的模样,自嘲地笑了笑,同样端起面前的酒盏,仰头一口饮下。但是龙宫的侍者都明白,自今日起,洞庭龙宫便已经变天了。没有水族敢轻易凑到老龙王身边,生怕触了他的眉头,于是敖九江面前酒盏中的酒水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变冷。然而也没有水族敢慢待钱塘君分毫,所以敖浙入喉的酒,仍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世态炎凉,不过如是。
“貂儿,来。”
生洲天气安和,芝草常生,地无寒暑,安养万物,向来不缺天生地养的灵兽。难得孤身出行的东华席地屈膝而坐,冲不远处窥探他的小貂招了招手。
那貂儿生得神俊异常,听得他招呼,自乱石间轻巧地跳跃而来,长长的尾巴在几块巨石间一晃而过,只留下一道白影。
不过瞬息,这只小貂已经悄然无声地伏在了东华身侧的草地上。只见它似是试探地探出鼻尖轻嗅了嗅,矜持地绕着东华走了两步,而后才轻轻一跃,轻盈地落在他的膝头。
大大的尾巴懒洋洋地垂在身后,只偶尔摆上一摆,带倒了一小片青草。
不过无论是自乱石间穿过,还是长尾划过草丛,都没有令这只小貂白中隐现金紫的毛发粘上一点污渍。
“帝君今日怎么孤身前来?”
那貂开口,竟是一个清朗的男声。
“你在峨眉养了三个‘酒疯子’,你家师叔祖可没少往那儿跑。”
东华含笑横了卧在他膝上的杨戬一眼。这人上天前深怕他养在家中的那只猴子在峨眉山枯坐无聊,指不定哪天就带着猴子猴孙们搬家回了花果山,便送了一封信到紫府,邀在旁人眼中轻易难被觅到踪迹的通天闲暇时常去川蜀游玩。
通天本就喜欢那猴子,去峨眉山一看,山上除了群猴子以外还有被自家徒弟在峨眉堵了个正着,成日里一脸苦相实则暗带窃喜的菩提祖师。再加上憨厚耿直,逗起来格外有趣的大羿。他可不得天天搬空紫府的酒库,带上好酒去峨眉“玩”得开心吗?
顺手选了花狐貂模样变幻出来来见东华帝君的杨戬想了想惯是会欣赏美酒的猴儿,被那群花果山的猴子们哄得找不着北的菩提祖师,还有不知已经多少年没找人拼过酒了的大哥……这三个人加上师叔祖,嗯,倒是正好凑一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