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灼邺静静看着垂首而立的少年,一双寒潭般的黑眸深谙无比,冷冷审视着眼前之人。
他多日前的确听闻大理寺官员在私下嘀咕,说永昌侯的小儿子因落榜得了失心疯,居然当街抢走乞丐的衣服,准备沿街乞讨,最后被永昌侯夫人派家丁给抓回府。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听到太子语气转缓,姜玉竹适时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
“臣年少轻狂,意气用事,将永昌侯得罪透彻,可臣父亲在朝中只是个从七品署正鸿胪寺丞,面对枝繁叶茂的永昌侯府,无异于蚍蜉撼树。于是臣与父亲商议,决定在殿试上故意惹得龙颜不悦,若是皇上能将臣和父亲贬官至偏远州县,便算是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姜玉竹说的这些话,半真掺着半假。
真的是她曾于蒋世子立下的赌约,假的是她想要落榜的原因。
太子既然命人将她在贡院封藏的考卷都翻找出来,可见她在华庭书院的这些年的过往,全被事无巨细呈上给太子过目。
这种从里到外被人窥视的感觉,让姜玉竹感到极度不适。
她的秘密太多,需要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堆砌粉饰,偏偏眼前的太子对谎言深恶痛绝。
他二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冤家。
詹灼邺静静盯着小少傅白皙如玉的侧颜,少年浓长的睫垂下,恰到好处地遮盖他眸底的情愫,使人窥探不得。
“你既已是孤的少傅,永昌侯不敢奈你何。只不过孤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姜少傅在太子府里,若还像在华庭书院那般韬光养晦,秘而不露,孤就遂了少傅的心愿,送你和父亲去北凉颐养天年。”
男子身子颀长,负手站在姜玉竹面前,将窗棂泻下的日光遮挡得严严实实,高大的身影尽数笼罩住在少年纤弱的背脊上。
姜玉竹眼睫猛地颤了颤,在一片阴影下,躬身行礼:
“臣——定会衷心报效殿下。”
下落的手臂被太子虚托了一把,男子的手十分好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玄色绣金边广袖映衬他肤色冷白如玉,拇指佩戴的紫玉扳指不经意触碰到姜玉竹的手背,留下凉润的触感。
“竹意轩昨日刚收拾出来,陈设尚不齐全,姜少傅若是不介意,不妨与孤一起用午膳,算是孤为少傅准备的拜师宴。”
姜玉竹当然介意,十分介意,简直是介意他老母给介意开门,介意到家了!
她只和太子相处了半个时辰,可那种头顶悬着一把不知何时落下铡刀的感觉,叫她背后沁出的冷汗都将中衣来回打湿了三次。
见少年呆楞着不言不语,詹灼邺剑眉微挑:“怎么,姜少傅不愿意与孤一起用膳?”
“臣自然是愿意,只是...只是臣吃相不雅,怕唐突到殿下。”
“无妨,孤的吃相同样豪放。”
太子言止于此,姜玉竹只好扯唇一笑:“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师生二人移步至偏厅用膳。
待身份尊贵的学子落座后,姜少傅这个小少傅才敢撩开衣摆坐下。
面前的黄花梨卷草纹八仙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馔,香气扑鼻,勾人食指大动。
姜玉竹的确是饿了,今日天蒙蒙亮她就被苓英唤起洗漱,同父母吃了顿气氛堪比断头饭的早膳,期间殷氏忍不住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