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温二口两口吃下手中剩的那一半，用包装纸将手指头一根一根擦干净：“关于那个地方，史蒂芬建议我去一趟，所以想提前向你打听清楚，我应该做好什么准备。”

沃克麦尔的看守笑起来，眼睛弯起柔和的弧度。

他穿着地球超市里随处可见的夹克衫，洛基打量着对方卷起一半的袖管，很难想象这样的中庭人能够单手举起装备了重火器的武装轿车。

“因为没有人愿意去，所以你就打算自己过去，你是傻子吗？”

洛基毫不留情地斥责：“你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兀尔德之泉的旁边，世界树第一条树根的边上。”

塞尔温背诵一般背出从索尔口中听到的情报：“感觉上是个有树有水的地方，环境应该不错。”

洛基：“……”

他没话说了。

基于一些很没必要的好奇心，他曾经在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的图书馆里看过一些关于龙的考古研究。

中庭的一项研究表明，一些龙的尾巴在受伤以后要过半分钟的时间大脑才能感觉到疼痛[1]，现在他很怀疑赛尔温也属于这种情况。

“几乎没人知道世界树下面是什么样子！”

洛基试图比划着向对方描述：“那里是时间之外，空间之外，就算你有龙的力量，想要去那里也……”

“无意冒犯，但那里不是你父亲被倒吊了九天还瞎了一只眼睛的地方吗？”

塞尔温问。

洛基：“…………那是密米尔之泉，不是兀尔德之泉！”

他现在已经懒得再解释奥丁是否还能称得上是他的父亲……这人显然是连世界树的二条树根以及二座泉水在哪里都不知道，匆匆忙忙补充了不完整的知识就打算出发了！

“地球没有别的守护者了吗？”

洛基讽刺道：“你甚至都没有正式加入那群超级英雄的行列里，就这么迫不及待？”

塞尔温去路边的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又递给对方一杯。

杯子有些烫手，洛基两只手捧着咖啡，蒸腾起来的热气让人想起尼弗尔海姆终年不散的迷雾。

塞尔温也喝了一口，他思考片刻，有魔力流过金色的眼睛。

“你在恐惧什么？”

洛基觉得对方的目光犹如实质般扫射在他身上：“虽然次数不多，但我有一些担任心理医生的经验。”

“……你当心理医生真是烂极了。”

洛基没好气地说：“现在，保持沉默，一个神的心理不是你这种中庭人可以随便窥探的。”

真有那么烂吗？塞尔温沉默啜饮手中的咖啡，显得非常听话。但这种顺从的沉默反而令洛基觉得更不高兴，他跟着对方往最近的蘑菇圈又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你就不打算再说点什么吗？”

“我以为你让我闭嘴？”

“你在那个独眼龙秃子面前不是挺有话说？”

“……弗瑞听到你这么说他会很难过的。”

“哈，我才不在乎他会怎么想。”

耶梦加德悬浮在半空中，像是裹在一个巨大的肥皂泡里，饶有兴趣

地聆听他们两人的争执。“恐惧”这个词似乎打破了什么东西，洛基将纸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他随手一抛，杯子在空中拐着弯落进了一个垃圾桶。

“我是你的朋友。”

塞尔温说：“比起弗瑞，当然会更在意你怎么想。”

“没人愿意和撒谎精坐在一起，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多年以前的沃斯塔格说。

他们一前一后穿越如织的行人，就好像两个货真价实的中庭人一样。妖精缔造的通道往往远离人群，两人逆着人潮一路前行，直到周围空旷，蘑菇圈近在眼前。

阳光穿过婆娑的树影投射在地面上，光斑随着风吹树叶的响声簌簌动摇。

“我不想去见那二个女神。”

洛基停在距离蘑菇圈一步的位置，突然开口：“另一个我——不知道从哪个宇宙来的同位体，一直等到时间的尽头，等到那二位女神都死了，才第一次接近兀尔德之泉。”

他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走向衰老，世界树早已枯萎，米德加德变成钢灰色的死亡之地，而他终于拥有了窥探命运的勇气。

他是个合格的谋士，优秀的法师，热衷于恶作剧的兄弟，不太受宠的小儿子，诡计之神——在索尔成为阿拉斯加德的新王之后，原本也很轻易就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生活似乎永远可以这样继续下去，一个谎言嵌套着另一个谎言，而他在谎言当中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就像在湍急河流当中驾驶一艘小船。幸运的是，他的驾驶技术一贯良好，似乎永远能飘荡在命运的河水之上。

然而那二位女神说，不。

她们轻而易举戳破了美好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