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悯不等姬妤说话便道:“我无需对你多解释什么。”
该做的她会做,不该做的那就不做。
商悯不至于仅凭怀疑就要除掉才四岁的孩子(),她的肚量没小到那种程度⑾()『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心也没阴暗到那种程度。
“如果你选择在临死的时候见谦儿,那今年四岁的他就会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而死。如果你不想见谦儿,我会将这个秘密守到他满十岁,然后亲口告诉他真相。”商悯淡淡道。
商谦现在年纪太小,即便很聪慧,也难以理解何为政治,为何母亲和姐姐要杀死彼此,为何父亲和母亲明明是夫妻却形同陌路。
十岁差不多是懂事的年纪了,他理应明白一切。
届时他也会做出抉择。
到底是当武国的二公子、商悯的弟弟,还是当试图谋逆的王后的儿子。
商悯俯视姬妤,面庞在烛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她道:“王后,你好好想想吧。”
姬妤怔怔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像失掉了全身的力气,半倚着牢门,黑发遮住了她的脸。
过了很久很久,她用微哑的嗓音道:“我不见他了。”
商悯看了看她,认真道:“你的选择和父亲预料的一模一样。”
姬妤闻言无力地笑了一声,“真是……满盘皆输。”
当年老梁王叛乱被诛杀,她的父亲作为受燕皇信任的宗室子弟被抬为梁王,她一下子从高门贵女变成了一国公主,可随着身份提升而来的是兄弟姐妹的防备和猜忌。
在梁国时,她输,后果是被驱逐。在武国时,她输,后果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怪王族无情,还是该怪自己技不如人。
“我觉得你不应该杀我,”商悯俯身,贴近她耳侧悄悄道,“直接杀我父亲不是更干脆吗?他死了,你再把我排挤到王族边缘,或者干脆杀了我,让谦儿稚龄登基,这样你就算是王太后了,哪怕不是王,也会是无冕之王……可是你没有,这是为什么?”
姬妤瞳孔一缩,似乎没料到商悯作为女儿竟然能说出这般堪称大逆不道的话。
商溯和姬妤相互没有感情,姬妤没杀商溯,当然不是出于那可笑的根本不存在于王族之间的爱情。
而是,她不敢。
商悯从姬妤的反应中读出了这个信息,于是她直起身笑道:“怪不得你输了呢,原来是根本没这个魄力呀。”
她的话让姬妤感到了彻骨的阴寒和屈辱,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因为商悯说得一点没错。
姬妤不敢冒着风险杀死贵为国君的商溯,她怕众臣逼宫,怕武国王族怪罪,怕自己没能力和手腕稳住朝堂。
燕皇给她递了把刀,告诉她只要杀死商悯,武国就是她的了,她完全能借助自己的孩子,潜移默化地统治这个国家。
武王年龄比姬妤大了好几岁,他会死在她前头,他的长女商悯会死在试炼中,只要她死了,世上就没人知道是谁杀了她。
所以姬妤动手了。
她不敢杀积威已久的武王,但她敢杀年仅十岁的商悯。她没
() 手腕镇压武国臣民,所以她需要一个站到台前的傀儡——她的儿子。
“没有魄力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要在能力不够的时候觊觎不该拥有的东西。”商悯轻声细语,语调柔和地说,“你得想想,那东西是有主人的,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过主人再说吧。”
这话仿佛利剑一样刺入了姬妤的内心。
她身形颤抖,气血翻腾,猛然喷出了一口血。
一滴血飞溅到商悯的鞋面上,她后退一步,眼瞳无比沉静。
她不光要杀人,而且要诛心。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地牢,眼神几乎没有在姬妤身上停留。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商悯。
那是一只玉瓶,瓶中装着夺人性命的毒丹。
商悯接过瓶子,把它送到姬妤面前。
“我在悬崖底下吃了好几天的虫子才爬上来,原本我想着,谁要杀我,我必须要让此人吃几天虫子再死。可研读过《武律》后,我觉得可能还是我太保守了,想象力也太匮乏了,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酷刑呢,吃虫子这个折磨委实排不上号。”
商悯抬手将瓶子扔进了牢房,姬妤呆呆地看着玉瓶轱辘轱辘滚到她脚边。
“吃吧。看在你是谦儿母亲的份上,我就不让你受折磨了。”商悯道,“我不想硬逼你吃,就当是给你自己留个体面吧。”
姬妤拿起玉瓶,指节几乎要将瓶子捏碎。
最终她苦笑:“成王败寇,向来如此啊……”
她倒出丹丸,一口服下,不过两三息,一缕缕黑血便从她七窍溢出。
姬妤的身体软倒在地,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商悯和商溯,像是要把他们两个的模样深深地刻下来。
这父女二人的眼神和面貌像得令人胆寒,那股狠劲和冷漠简直一脉相承。
可直到姬妤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没有留下遗言,提及谦儿只言片语。
商悯看着姬妤死不瞑目的模样,沉默不语。
“你现在明白了吗?”商溯神态平稳,说话的语气也很平稳。
“嗯。”商悯轻声道,“她爱谦儿,也爱权力,可能对于她来说……后者重要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