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难过？
周围似乎安静了许久。
跟着师父从兰水镇走出的时候,柳善善的大脑仍旧是迟钝的。
那日发生的事，开始在她脑海中盘旋。
一个慈祥和蔼的老者，在同她对话过后,不到两个时辰便惨死在她面前。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几日的情绪主要是焦虑。
外界那么可怕，死亡那么容易,她自己又那么弱小,产生焦虑似乎也在所难免。
可在听到师父说出那句话后,她方才迟钝意识到,除焦虑外，自己好像，还是有一些难过的——
为生命的脆弱,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站在这儿,不光老者的魂魄看不到他们，那俩位阴间使者也看不到他们。
师父在说完那句话后,又放着她沉默了会儿，才带她离开这儿。
出去的路上，脑袋乱糟糟的。
柳善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怎么……”
他这几日不是都在宗外忙碌吗？
怎么一回来就知道了这件事？
然后便听到他慢悠悠地道：“我回宗已有三日了。”
柳善善瞳孔地震：“！！”
她怎么不知道？
师父瞥她一眼：“你成日忙得不见踪影，自然不知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柳善善竟觉得，师父这句话里，似乎隐约夹杂着那么点幽怨。
她想起来，自己前几日确实忙得脚不沾地。
有时候为了做完某个任务，经常是天不亮就跑了出去,然后熬到深更半夜才回来。
别说师父了，就是住在隔壁的师兄姐们，她都好多时日没见了。
柳善善连忙做出满脸羞愧的表情。
师父说：“我当你终于意识到自己体质虚弱，开始勤于养魂锻体，本有些欣慰，可后来转念一想——这般勤勉，不大像你的性子。”
柳善善：“？”
谢谢师父。
她一直都很勤勉的呢。
“便找来你的四师兄问了两句。”
原来是四师兄。
柳善善想起那日在后山山林里砍柴，刚好碰上四师兄，还被他误以为自己要走火入魔的事。
想来，四师兄大概觉得，她的异常应当同兰水镇发生的事有关，便将之告知了师父。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师父，其实我没什么啦，这几日……是有些胡思乱想，但，但也没那么严重！”话落，仰脸露出笑容，“现在因为师父，心情好多了，以后，保证不会再让师父师兄担心了。”
师父走在稍前一些的地方，闻言，侧眸瞥了她一眼。
然后收回视线，眼睫垂下，温声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柳善善这才回过神来。
扭头看了看周围，发现
俩人竟然还在兰水镇，不由好奇四顾。
方才带她来的时候，不是一个瞬移就过来了吗？
怎么没有再一个瞬移，闪回去呢？
“师父，我们现在不回去吗？”
师父“嗯”了一声，带着她又走了一截路，才终于站定。
柳善善仰头望去，发现是一家酒旗飐飐的小食肆。不算大，也并非饭点，里面只有三两食客，可空气中似乎飘荡着大量的菜肴余香。
她满脸不解。
师父解释道：“我听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好吃的，心情会好起来。”
柳善善：……哇！
所以，师父这是在……哄她开心吗？
虽然这会儿对吃的兴趣不大，但这个发现，让她的嘴角迅速向上咧开一个弧度。
柳善善仰头又打量了眼面前的小食肆。
规模很小，有点像现代的苍蝇馆子，好在环境不错，看着很干净。
师父道：“听人说过，这家小食馆的口味很不错，你可要尝尝看？”
原来师父也没尝过。
要要要，当然要。
柳善善更加来了精神，兴冲冲地拽着他的衣袖，往里走。
到了桌子，俩人面对着坐下。
小二很快便递了张酒单过来：“客官要吃点什么？”
师父表情淡然自若，看也不看酒单，思索了片刻，便张口道：“一样来一个。”
柳善善：“？”
眼看着小二转身的时候嘴巴都要笑开花，她连忙起身：“哎哎——回来！”
这酒单上菜品酒品密密麻麻，一样来一个？
不说吃不吃得完，就连这桌子能不能放下都很叫人怀疑呢！
她在小二幽怨的眼神中，态度坚定地重新点了菜。
师父表情迷茫地眨了下眼，却没多说什么，只低头，开始喝茶。
点完菜，小二哼哼唧唧不高兴地进了后厨。
柳善善重新看向师父。
心中下意识感慨——有些时候，师父挺像师父。
可有些时候，怎么又感觉她才是师父似的。
因为并非饭点，菜上得很快，没一会儿，她点的三菜一汤便上了桌。
都是些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柳善善夹了一筷子，满怀期待地尝了尝。
然后得出结论：确实相当不错！
竟比炼器峰最火的张大厨做的饭菜还要好吃。
至于她上次请客的那家贵的要死的酒馆，更是跟这家才没得比。
再加上接连吃了好多日的糕点瓜果，嘴巴里早淡出个鸟味，柳善善甫一尝到鲜香美味至极的味道，竟险些热泪盈眶。
师父看她一眼，低头也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细嚼慢咽起来。
片刻后，拧了下眉。
又是一筷子。
又拧了下眉。
又是一筷子。
再度拧眉。
柳善善：“？”
怎么光吃，都没点反馈呢？
莫非这些对师父来说，都只是小菜一碟。
莫非，他还吃过很多比这要好吃更多的东西？
就在她满脸好奇之时，师父放下了筷子，表情幽幽：“津淡无味。”
柳善善：“？”
怎么会呢，她吃着明明就很好吃呀！
“一定是师父以前吃过更好吃的。”她道。
“以前吃的基本都是些糕点瓜果之类。”师父似是有些不太满意，“这些食物，吃起来和糕点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可能！
糕点是甜的，这些东西是咸的鲜的辣的。
怎么会一样！
看着师父略显挑剔的神色，一个想法缓缓冒出脑海。
师父，该不会……尝不出食物的味道吧？
可，他不是活了好多好多年了吗。
若真无味觉，不应该到现在都不知道吧？
于是，她默默将这个念头塞了回去，在心中道，一定只是因为他较挑剔。
一定是如此。
俩人用完饭，再度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