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我有些话想跟你当面说……”夏翛然顿了顿，表情淡了些，语气突然认真起来，“潮汐，你知道你是原生人鱼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吗？”

潮汐心头一顿。

他看着夏翛然变化的神情，隐约意识到什么，微微坐直了。

就听视频那头的人轻声继续：“意味着……你很大可能是夏家人。”

他补充，“是我的弟弟。”

潮汐的表情一滞，心头提了起来。

夏翛然这个语气，很像是已然确定了什么……

潮汐心跳一点点加快了，小心翼翼开口：“可是，我听说夏家现在，已经没有人鱼了……”

“那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夏翛然话到一半，突然有人进了教室，他便又将原本要说

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下次见面再说吧。”

他露出一个笑容，目光深邃，分明藏着许多复杂的情感，最终却只轻声道：“我听说你失忆了……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下一堂视频课开始，两人的电话便被接入的视频自动挂断了。

傅星澜去军部开会还没有回来，潮汐一个人怔怔在电脑前坐了半晌，等回过神来，这堂课都快上完了。

他关上视频，这才发现夏翛然发过来了不少照片。

潮汐仿佛冥冥中有什么预感，坐在那里深呼吸了数次，才将图片点开放大。

第一张，是幼小的男孩被另一个大一些的男孩抱在怀里，小的那个睡着了，只有半张白嫩的小脸露出来，睫毛浓密而纤长，显得异常乖巧可爱。

第二张，小男孩长大了一点，穿一身小西装，被另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半大男孩牵在手里，似乎是注意到有人拍他，朝镜头笑得弯起了眼睛。

第三张，小男孩似乎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像是在参加什么舞台剧表演，捧着装在玻璃罩里的玫瑰，荷叶领的白色衬衣让他整个人仿佛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第四张、第五张……

仿佛打乱的拼图被一点点拼回原状，潮汐脑海中隐约闪过一幕幕画面，竟像是真的被这些散落的画面唤回了一些记忆。

人鱼比人类能从更早的时候起就拥有记忆，记忆力也比人类好了太多。

他甚至能想起自己还是一个蛋的时候，被放在温暖的水里，每天有人跟自己说着话。

即便他听不懂那话中的意思，也能轻易分辨出对方对他降临世界的欣喜和期待。

再后来，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破壳了。

从蛋壳里钻出来的第一眼，便与另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

小人鱼瞬间便因印随的天性认定了对方，欢呼雀跃贴了上去……热情得把四岁的夏翛然直接吓哭了。

小潮汐不知所措极了，呆呆看着他，非常手足无措。

然而所有人都在忙着哄被吓哭的夏家大少爷，没有一个人管他。

小人鱼宝宝转头看了眼缸壁——

胖肚子鱼缸将他的婴儿肥拉扯成了三倍宽，头顶的呆毛还软趴趴黏在脸侧……简直丑极了。

潮汐：“！！！”

小人鱼瞬间理解了对方被吓哭的原因，自闭了。

好在没过一会儿，便有专门的医生过来，温柔地将他从鱼缸里抱出来擦干净，给他检查身体又喂他吃的，哄他睡觉。

人鱼出生之后就有传承记忆，幼年期比人类的生长要快上许多。

潮汐很快忘记了这段不愉快，转而更加亲近照顾他的医生起来。

也许是因为年龄太小，在潮汐的记忆中，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似乎一直呆在某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屋里有个跟普通浴缸一般大的水池，医生每天就在那池子里陪他游泳玩耍，教他怎样变出双腿。

一直等到他能稳定维持在人类形态，他才被允许见到了更多的

人。

那大概是一个为了他而准备的宴会，潮汐在宴会上见到了“父亲”和“母亲，以及似乎长大了一些的那个男孩。

“父亲”对他的出现表现得异常兴奋，恨不得抱着他跟宴会场中每一个人炫耀，没注意到自己的大儿子一直跟在身侧，目光一路追着他手中咿咿呀呀的小潮汐。

夏翛然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小西装，表面昂着头一副小大人样子板着脸，实际却已然有些急躁了。

不是喜欢我的吗？上次吓到他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他努力在小人鱼眼前晃了半天，却一直没见潮汐注意到自己，忍不住有些慌了。好不容易等父亲忙起来，终于有意将人转手，夏翛然才找到机会，别别扭扭地上前自告奋勇，从父亲手里将人接了过来。

小夏翛然自己都还是三头身，抱着潮汐的动作十分不熟练，加上紧张，整个人更加僵硬了，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力道重了把潮汐捏坏了。

身侧的父亲随口吩咐：“翛然，你带弟弟玩一会儿，照顾好他，不能把弟弟弄丢了哦……”

手中的个人终端突然一震，将潮汐从朦胧的回忆中唤回了神。

他低头一看，就见是紧接着那一张张的照片，夏翛然又发过来了一句话。

[对不起。哥哥好像还是把你弄丢了。]

[我就在元帅府门口……能出来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