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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9 章

这次昌林的小通山一共来了三位高僧,虽然不知道是几百年前哪位前辈的舍利,但在此镇压了这么久,如今天灾破土,虽有破损,却也算功德圆满,佛门之物不外流,理当被迎回。

舍利子这东西各种说法都有,科学不科学的,有人信有人则不信。

不少人觉得舍利子被传得太夸张,说是只要食素者,死后焚烧都会结出石珠,这算是人体结石的一种,因为佛门食素,死后凝结这种类似结石的东西比例比较高,慢慢地就越传越神乎。

季南星身为道教人,对佛教文化也有一些了解,知道舍利等级最高的是灵骨舍利,从肉眼分辨就是已经玉石化,而这颗天灾破土而出的舍利就是灵骨舍利。

舍利子这东西都是在佛门内部供奉,季南星也没见过,这次还是他第一次见。

看到那颗舍利被三位高僧捧出来的时候,没忍住开了一下灵眼,只见那舍利上的佛光莹亮如月辉,正在一点点驱散长期浸染之下残留在上面的阴黑怨气。

舍利上面的佛性比他如今手持的法器灵气还要强盛,他之前还想着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就把小金铃留在这里镇压着,他这金铃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哪怕是这漫天怨气,凭借金铃的实力再次镇压个百年应该没问题。

但这会儿见到那颗即便已经残破却依旧佛性满溢的舍利,季南星才发现跟那颗舍利一比,自家金铃就是个还在学走路的小孩,破损的就已经这么厉害了,这颗舍利完整的全盛时期得多强啊。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也忍不住摸了摸小金铃,看着它的眼神更多了一丝怜爱,这么弱小的时候,差点就被主人祭天了。

傻金铃什么都不知道,傻金铃还在十分有灵性地用轻微震感回应季南星的轻抚。

舍利被佛教带走,小通山的事情也不能不解决,三位高僧来之前也商议了许久,当年佛门前辈以自身舍利镇压,那小通山的事情佛教也责无旁贷,不能坐视不理。

经过多番商议,最后佛门决定将他们供奉的佛门圣器梵音铃带来做驱化之用。

说是梵音铃,实际是一口钟,等人高,上面刻满了梵文,每敲响一次,便能震荡方圆百里,驱阴克邪。

但是全靠佛门也不行,山头很大,当初整个山谷都是死亡谷,一般的阴阳眼能看到阴邪,却看不到天地间的气场,他们需要找到这里已经被怨气侵染成死化之地的怨眼。

找不到关键的地方,做驱散也只是耗费最大的人力物力做无用功。

这次管理局带队的是戴副局长,二三十万人居住的小城镇,这要是被积压的怨气冲撞到了,情况简直不敢想,所以副局长亲自带人来看。

听完了几位高僧的话,副局长看向季南星,朝他招了招手。

季南星朝着他们那边走了过去,戴副局长笑着道:“估计是你师父都算到了,这才特地让你师兄带你来,你应该能看到这片山谷里的死化之地。”

季南星点头,

直接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那边黑气最重,但很奇怪,黑气最重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是祭祀台。”

根据古籍记载,这边之前天然的气候环境就不好,常常用生祭,后来作为疫病的流放区,以他们这里有的生祭习俗,说不定为了求生也会举办一些祈福祭祀仪式,那么祭祀台很可能会成为整个山谷怨气最重的地方。

可现在他所看到的死化之地,是刚好跟祭祀台相反方向的,所以季南星一直觉得挺奇怪。

其中一位慈眉善目的高僧低垂着眉眼,温声开口:“无论道佛,都有阴阳一说,寻常人所见为阳,灵眼所见,自然为阴。”

季南星闻言再次生出一些疑惑:“镜像阴阳面?设祭台是为求生,那特意做成阴阳面又是为什么?”

阴间是轮回地,哪怕是那些死后的陵墓,做的也都是一些通天梯,死了都不愿下阴间,都想要羽化登仙,这跟生祭祈福的祭祀台实在是相互矛盾。

戴副局长道:“资持记中有曰:冥界业镜轮照南洲,若有善恶镜中悉现,阳面未必求生,阴面也未必求死,古时候的巫掌握了太多我们这代人触及不到的奥妙,那时候的人们生于自然,敬畏自然,也死于自然,他们的种种行为不能以如今的思维去考量,很多事经过时间的洪流已经琢磨不出结果了,你自以为的结果难道真的就是当年那些人所思所想所做吗,没有答案的事就不用深想,把更多的关注放在最后结果上就行了。”

季南星眼神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副局长,但那眼中的深意副局长看懂了,没忍住抬手往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笑着道:“佛道两教是对头,但不是对立,没事你也可以多看看书。”

季南星心道还是算了吧,他们现在不对立,但谁知道祖师爷那个时代是不是对立的,他怕佛门的书看太多了身上沾染了佛性,晚上睡觉被祖师爷打头。

一旁的高僧笑着道:“小朋友看着就是有悟性的,要不要随我们打坐参悟一下?”

季南星礼貌一笑:“多谢大师好意,时间紧迫还是尽早解决这里的事,学校马上要月考了。”

几个高僧也只是逗逗他,天生灵眼的孩子,看着就很有灵气,又通身清冷如莲的气质,可惜被道门那个姓燕的先一步抢到了,否则莲花台一坐,眉间点上一抹朱砂红,不然这不妥妥天生佛子。

学校里的宵野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声音之大在安静的课堂格外突兀,不少人都悄悄扭头看他,就连讲台上正在写板书的老师都回头看了一眼:“最近天气冷热温差大,各位同学注意增减衣服,别感冒了。”

宵野揉了揉鼻子,等了一会儿没有继续打喷嚏的意思,这才半转过身朝张沅道:“都说打喷嚏是有人想,你说是不是闹闹想我了?”

张沅:“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宵野白了他一眼:“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偏长了一张嘴,啧。”

张沅也回了他一个白眼,好好一个人,怎么偏生了个恋爱脑。

了灵眼帮助,众人很快寻到了正确的位子,季南星仔细查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知道是地势的变化还是茂盛草木的遮掩,他并没有看出死化之地和那座祭台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很忙,管理局的帮着抬钟,但这次主要出力的是几位高僧,这似乎是他们迎回那颗舍利子的条件,否则还带有佛性的舍利子出土,肯定是会被国家收走的,而管理局代表的就是国家。

但佛门想要自留,不出力把这里的问题给解决了肯定是不行的。

季元霆也没什么事,每天就到处走走看看拍拍照,季南星看师兄这么悠闲,忍不住道:“我以为师父让我来,是让我赚功德的。”

就目前这情况,超度这事用不上他了,不过也无所谓,能早一天解决这里的问题,下山的居民也早一天安全,虽然不沾手超度,但也算做好事了。

季元霆摆弄着相机:“不到最后一刻,你知道师父真正的用意是什么?等着吧。”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大钟有季南星的指点已经摆放在了怨气最浓重的地方了,三位高僧围着大钟坐下,超度的经文自口中念出,一颗颗佛珠在指尖捻过,嗡地一声,古朴醇厚的钟声震荡开来。

天上一直密布的厚重阴云开始流动,鸟兽惊飞,经年不散的怨气化作疾风席卷过来。

几位高僧似乎不受影响,继续闭眼低声念经,又是一声钟响,整个山头的动静越发大了。

风里有哭声,有惨烈的哀嚎声,有绝望的嘶鸣声。

千年来这里像是被人遗忘一样,这里无数的死气怨气被镇压,无人来管,也没人超度,任由怨气横生。

如今终于有人来了,但它们却不甘愿再次被镇压,于是疯狂挣扎,发泄着经年累月积攒出的怨恨。

随着第三声钟声敲响,天上的月光终于从阴怨之气笼罩的云层里倾洒出来,季南星看到月光的走向有点奇怪,左右两边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中间一条路照出了月光。

季南星朝师兄道:“我过去看看。”

季元霆点了点头:“风很大,你小心一点。”

季南星朝着祭台的方向走去,跟随着月光慢慢移动脚步,当他走到祭台和死化之地被月光连接出的直线上时,风停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风声人声和钟声消失的瞬间,季南星握住了手腕上的珠串,但他并没有太多惊慌,高僧在,副局长在,他师兄也在,出事肯定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整个山体环境也在声音消失的瞬间有了变化,茂盛的植被不在了,月光倾洒得更彻底了,但照亮的依旧只有一条窄路的宽度。

季南星抬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月辉散漫,像是月亮起了毛边一样,季南星一愣,这是月流霜。

而他脚下这片地,像是被月光铺出一层邀请的红毯。

几乎是瞬间季南星就做出了决定,他踩着脚下的月光一步步朝着祭台走去。

一阵空间的波动浮现,声音回来了,但却不是他熟悉的管理局人员

,也不是正在念经的高僧们。

有号角声不断被吹响,风将一团团架起的火盆吹得猎猎作响,空气里浮动着古怪的气味,原本偏低的山风气温,也变得炎热起来。

而此时有一圈人跳着诡异的舞蹈朝他聚拢了过来,每个人穿着制式不太一样的蟒袍,脸上戴着表情不一的木质面具。

面具上涂抹着油彩,那些表情或凶猛,或奸诈,有刚烈,有狰狞,有嬉笑咧着嘴,有悲苦的愁容,有不可侵犯的威严,还有悲天悯人的慈爱。

所有人随着号角和鼓声有韵律地跳动着,季南星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被其中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抓住了手。

他看着对方枯瘦漆黑的手,有些诧异,是热的,他的灵眼也告诉他,眼前这些人都是活人。

那人拉着他往祭台上走去,季南星也没有挣扎,这里人太多,真打起来他会吃亏,而且他身上带了很多符,再怎么样他也能用符撕出一条道来。

所以他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祭台上站着一个像是祭司的人,他的面具是慈爱的,当看到他的时候,祭司也伸出枯瘦的手,指背甚至轻轻在他的脸上划过,说出的话却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她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孩子。”

听声音这祭司像是个女子,听着有些苍老。

季南星直言:“并非我想来,误入而已。”

季南星说完看向她旁边站着的身形明显略高大一些的人,那人的面具上是威严,再看这些人的穿着和舞姿,季南星心里有了猜测。

这是傩戏,是自古以来的一种祛灾纳祥驱瘟避疫的祈福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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