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弟弟这种事为什么要骄傲？骄傲的地方在哪里？”凌轻殷疑惑道，“很多人都有弟弟啊，我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骄傲？做人不该谦虚一点吗？”

顾随之：“……”

合着他在鸡同鸭讲是吧？

明明也是神魔战场上下来的人，为什么有的时候总是显得这么……天真？

顾随之心累，“你走，赶紧走，别让我看到你，跟你说话太累了。”

凌轻殷眉宇间正气凛然：“你看，你还不是一个听话的弟弟，我就更没办法感到骄傲了。”

“我喜欢你师弟。”顾随之突如其来抛出一句话。

“不过你还算努力……”凌轻殷说，“啊？”

往日总是端庄严肃的女修表情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良久没能消化这

句话。

“你说什么？”

顾随之言不改色：“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凌轻殷脑子乱成一团麻线，好一会儿才艰难道：“你知道他才刚满十八岁吗？”

“我知道他十八，我看起来就像八十吗？”

凌轻殷：“……”

根本不是这么算的好吗？她师弟才这么小，怎么能……怎么能跟顾随之搅和在一起？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凌轻殷百思不得其解，顾随之在想些什么？

“缺爱？”顾随之拿不准。

凌轻殷：“？？？”

这又是在胡说什么？

这满世界的人，谁缺爱了，顾随之都不可能缺爱，她这弟弟从小就异于常人——异于常人地傲慢，在他眼里，整个世界，除了他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放在眼里，就连她这个姐姐，也时不时会得到一个“王之蔑视”的眼神。

看起来不像是想从世界上得到爱，而像是想把全世界踩在脚下。

这样的顾随之能“缺爱”？

就算是真的，凌轻殷也不认同，“感情是很严肃的事情，尤其是我辈修仙之人，同求大道，要志同道合，彼此性情理念都相契合，才能走得长远，你才认识了他几l天，又了解他多少？就这样把喜欢二字宣之于口，未免太过轻率。”

“况且，”她语气沉稳，“你就算真的……缺爱，这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也不能以此为理由，勉强他人，要是你真的渴望这种东西，作为你的亲人，我……”

“那我不缺了。”

“……”

凌轻殷一脸的你果然在开玩笑，正要责备他以后不准再拿这种借口说事了。

顾随之道：“你一个修无情道，我得多缺爱，才能来找你？你和你道侣好好过去吧，别掺合我的事。”

这话可不是气话，而是客观事实。

他的姐姐，是太弥宗宗主，是世人敬仰的凌尊者，从诞生起，就注定了一生光风霁月，日月星辰一般高悬在天空之上。

这样的人，注定不可能把全部的感情倾注在什么人身上，哪怕是她自己。

就算她有了道侣，无情道破，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除了她为之破道的道侣，其他人在她眼里一律平等，并无轻重之分。

“我问你，苍生和我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凌轻殷连想都没想，“苍生，但这并不代表……”

“姐。”

这个字一出口，成功让凌轻殷安静下来。

顾随之看着她和自己有几l分相似的脸，语气平和。

“你不觉得吗？林慕对他母亲真好。”

凌轻殷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话音一转，说起这个。

“他母亲觉得华弥仙境不好，他就直接跟着她走了，也不想想，他要是能留在华弥仙境，他就是第一仙门的少主，何其尊贵，万千宠爱在一身。而且他不走，他母亲还能真的离

开吗？不会。也就是说，只要他自私一点，跟他那个爹一样，他就能鱼和熊掌兼得，但他还是选了和他母亲一起离开，那时候他可预料不到，他会遇到太弥宗的人。”

那可是第一仙门，代表的权势财富和地位都不言而喻。

棠溪聿风不择手段、冒着声名尽毁的风险，也要抓住的东西，林慕就这么放弃了。

顾随之无声地阖下眼。

是，他和林慕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并不意味着他对林慕就一无所知。

短暂的交集，已经足够让他去解析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了。

顾随之微微笑起来，看着凌轻殷，“姐，你觉得呢？”

凌轻殷沉默了一会儿，冷静地指出：“小林也未必就会选你。”

“不需要选我，”顾随之轻声说，“他喜欢我就好。”

“你怎么就看上了小林，世界上也不止小林一个……”凌轻殷欲言又止。

这世界上痴情的人何其多？顾随之为什么非要看上她师弟？

林慕才那样年轻，她亲自把这个师弟带回师门，手把手地教导，准备在未来把宗门交给他。林慕才刚刚踏上修仙之途，她实在不想看他分心。

“其他人没他可爱啊。”顾随之轻松道，“哦我忘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可爱。”

凌轻殷疑惑：“你是在跟我炫耀吗？”

“是啊。”

凌轻殷是个实在人，她说：“可我见过七岁的他，这些年也一直是我在教他，我还是他师姐。”

世间唯有实话最伤人。

“……”顾随之微笑道，“走，赶紧走，别来了。”

凌轻殷离开了。

顾随之独自倚在门边，想想也觉得好笑。

他和凌轻殷不算正常的姐弟，他们俩一个修无情道，看似温柔实则冷漠，一个都不用看似，从头到尾，就连头发丝都写着冷漠。

要让他们和寻常家庭中的姐弟一样相亲相爱，那实在是为难他们。

但他们的关系又说不上恶劣。

凌轻殷父母已去，前任太弥宗宗主也到了大限。

不算他那个高高在上、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母亲，彼此就是对方唯一的亲人。

就这样的关系，他居然跟凌轻殷吵上了，也是闲得发慌。

不过算了，管他呢。

凌轻殷是他姐又怎么样，林慕落他手里了，他才不会放手。

顾随之抬头，悠然看着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穹。

他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中，他死去千百年后，也见到了林慕。

命运轨迹就是如此奇妙，他没见过七岁的林慕，但他见过走到穷途末路的林慕，甚至彼时林慕都还不是“林慕”。

在那里，他才是真的闲得发慌，被困在自己的骸骨中数千年，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林慕，自然要玩了命地调戏。

但要说有多刻骨铭心，爱得死去活来，那还真不至于。

毕竟才认识几l天而已。()

林慕显然也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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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慕还是愿意对他好。

因为他救了他。

那样固执，那样赤忱。

哪怕曾经因为这样“古板”的思想，被人害到了绝境，也还是愿意把所有的好都给他，明明身上只有那么一块玉佩，只因为他随口一句想要，就那么卖了，去做他从前从不浪费时间做的事。

人总是容易被真诚打动。

“所以，你是担心师姐被你的身份连累？”

晚上，林慕练完剑，回到住处，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顾随之看了他一眼，“是啊。”

“那……”

“她要是被我连累，我又要欠她人情，还要去解决这件事，好麻烦的。”顾随之朝他一笑，“但你就不一样了，欠你太多还不清，我不就可以以身相许了吗？”

“……”

林慕不在的时候，顾随之也没委屈了自己，不知从哪折腾出一个躺椅，一手垫着后脑，银发恣意披散，沿着椅背滑落，和他一尘不染的白袍混在一起。

“你不是想说这个吗？‘我为什么担心连累她，不担心连累你‘，我理解错了？”

“……”

顾随之补充：“我说的是以我的角度，从你们的角度出发，我感觉你们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本身是没有讨论价值的，我只是单纯不想欠她。”

林慕一时无言。

确实，他和凌轻殷都不是会在意“身边的人是半妖，一旦泄露出去，就会遭人非议”这种事的人。

顾随之要真特别在意这件事，那反而还……

他唇角不易察觉地抿了下。

顾随之眉眼含笑：“比起这个，你不更该在意我身上留着一半妖族血脉吗？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林慕：“我在你手下的时候，你没伤害我，这就足够了，至于现在，师姐信你，这也够了。”

顾随之表情阴郁下来，“虽然你说你相信我，我很高兴，但你和她关系居然这么好……”

“师姐今天来找我了。”林慕说，“问我……一些和你有关的事情。”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一回来就说这个。”顾随之满脸不快，“你这么一说，感觉你们关系更……”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顾随之嘀嘀咕咕的抱怨戛然而止，偏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慕抬步走到他的躺椅边，一手按着躺椅，微微俯下身，黑发如流水滑落，漆黑的眼底流淌着点点笑意。

他久久不语，拖着人胃口，顾随之无奈，明知他故意，还是先开了口：“怎么说的？”

“等我成了第一，就帮前辈转正，好不好？”

“……”

顾随之慢条斯理道：“你的意思是，我还要给你当五年的奸夫，才能拿到一个名分？”

林慕浅浅弯起唇。

顾随之：“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的耐心可没有那么……”

林慕按着自己一侧的头发，低下头，在他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顾随之哑了。

林慕分开一点，半边脸都漫上红晕，没敢看他，“现在有耐心了吗？”

顾随之的眸光闪了闪，“不太够。”

他把人拉下来。

林慕跌在他身上，躺椅吱呀一声，向后晃去，林慕撑住他肩膀，试图稳住身形，却不防被人擒住下颌，亲吻上来，从里到外轻薄了个遍，连呼吸都被剥夺。

顾随之擦去他眼角的湿意，忽然问他：“你真的想好了？”

“当然没有，”林慕的唇角还在隐隐作痛，刚才怎么推都推不开，拒绝都拒绝不了，他有点生气，把顾随之的脸挡开，“我准备五年后就把你踢了。”

顾随之大笑，把他拦腰扣在怀里，下颌垫着他的发顶，“那不行，你想都别想。”

“你这辈子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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