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则带着顾随之去找人迹罕至的地方融合神血魔骨。
复活这事是逆天而行,要是引来天谴,也免得波及旁人。
修仙界的无主之地甚多,林慕随便选了深山老林峭壁上的山洞,确保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放心地让顾随之去融合。
过程出乎他意料的顺利。
没有天谴,也没有遇到其他意外,神血和魔骨顺利地融合进了顾随之的身体。
小小一团银龙盘起来,身上鳞片散发出一层银蒙蒙的光辉,边缘折射出七彩的光晕,闭着眼睛,头搭在尾巴尖上。
林慕问他:“还好吗?”
“感觉像是吃鱼被鱼骨头卡了。”顾随之有气无力,“抽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抽骨只会觉得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时隔这么多年,那片地方早已痊愈,这会儿再把这根骨头放进去,像是一根鸡骨头卡在了喉咙里,哪里都不适应。
也或许是因为有人在旁边关心,耐痛能力下降了。
他翻过身,摊开肚子,“你给我揉一
() 揉?()”
林慕对着他这袖珍龙身无从下手,试了好几次才找对位置,轻轻给他揉。
银龙肚子上也有鳞片,只是不如背上的坚硬锋利。
顾随之盘成一团,把他的手指缠了起来。
林慕蹙眉:“松开一点,你这样我没办法……㈩()_[()]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话没说完,平地卷起一阵狂风。
林慕的衣服被吹得向外鼓动翻飞,长发凌乱飞舞,睁不开眼,只得拿空着的手挡了一下,被顾随之缠住的手指突然一紧,眼前大片银光爆发,连手都挡不住。
耳边都被风声灌满,林慕低声道:“顾随之?”
没有回答。
就连手指上缠着的龙也松开了身子,林慕试着捞了一下,什么都没捞到,不知道是因为银龙太小了,还是因为别的。
他又叫了一声:“顾随之?”
腿侧忽然贴上一片冰冷坚硬的鳞片,向内挤压,高处落下一道视线,林慕的眼睛还闭着,朝着视线所在的方向仰起头。
他伸出手,触碰到了更多的鳞片,光滑,冰晶凝成一样,透着一股沁人骨髓的寒意,很大一片,连着身边的压迫感也更强了,那是体型的差距在狭窄空间内带来的紧迫窒息。
银龙松松把他盘亘在自己庞大的身体里,一圈圈盘绕着,头顶顶到了洞顶,龙身把整个山洞填的满满当当。
他看着自己圈起来的人类,异色的龙眼里是克制不住的欢喜,控制不住低下头,炽热的吐息喷在对方脸上。
本就凌乱的发丝变得更乱了,发绳脱落,黑发散了满肩,随着跪坐的动作,逶迤到了地上,仰起的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喉结不安地轻轻滚动着,垂落的睫羽翕动,几次想睁开,都被银光挡了回去。
林慕摸索着伸出手,发抖的指尖试探了好几次,才落在龙首两侧的鳞片上。
他静了很久,抬起另一只手,抱住面前巨大的龙首,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银龙偏过头,看着他的脸,“想不想睁开眼睛看一看?”
“……”
脸侧的呼吸微微发颤,顾随之意外:“哭了?”
“没有。”
林慕把他抱得更紧了,脸挨着蹭了蹭,轻声说:“活的。”
顾随之失笑:“当然是活的,我都活了多久了,你还没习惯吗?”
“怎么习惯?”林慕低声说,“……你以前不也总是这样吗,我习惯不了,有时候我都想把你……这样我就能确定你真的还活着。”
“把我什么?”
庞大的银龙消失,铺满整个洞口的银光也跟着消散,林慕刚想睁开眼,脸上覆上一只温热的手,骨节生得极漂亮,一根根手指好似和阗暖玉雕琢出的艺术品,把他上半张脸猛地结结实实,一丝光都不露。
那人俯身下来,林慕向后仰,喉结传来被犬齿啃噬的轻微刺痛。
他不敢动了。
手指胡乱想抓住什么,却被人牵着,带着他去触碰。
() 林慕被迫仰起头,呼吸停了。
“这次你还有什么理由?”顾随之玩味地问,“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想,要是想不出来……”
林慕抿了下唇,声音不稳,“不要在这里。”
顾随之一手扣着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腿,念了一句咒语,四周光景变幻,从狭窄的原始山洞到了一间屋子内。
小屋并不奢华,也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摆设,但林慕很熟悉。
这是他刚从鲛人族离开时,随便寻了用作突破的地方,后来他去了菩提秘境,这处房子就被留在了这里。风吹雨打这么多年,居然还没完全破损,只是蒙了层灰。
林慕从顾随之肩膀上望出去,有些晃神。
他们在这里过了第一个年。
那时顾随之还寄居在一只小鹰体内,窝在他颈边,在冬日里传递出些许温暖。
肩膀被扣住,林慕移动目光,只匆匆看了一眼就重新闭上眼睛。
顾随之弹指之间将屋子里落下的灰尘清扫干净,展开从前给林慕买的大氅铺在床上,弯下腰去,含笑问他:“很害怕?”
明知对方是在激自己,林慕还是羞恼地睁开眼,“穿件衣服吧你,那边窗子都坏了,你就不怕……”
顾随之一抬手,窗外升起一座新的灵阵,结结实实地笼罩了整座小屋,这下就是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了。
“来,继续找理由。”
“……”
“他们不是说你学坏了吗?让我看看跟着我学坏了的小林有多能编。”
“……”
林慕猝然看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牙关不易察觉地咬紧。
“谁……找借口了?”
他强撑着直视着顾随之,深长睫羽被不知何时溢出的湿意沾湿,更显得黑得浓郁,眼尾黏成一绺一绺,脸上极力摆出平静的神情,眼底却是微微颤动的,手不自觉抓紧了顾随之的小臂。
顾随之朝他微微一笑。
林慕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轻轻用力一推,把男人推倒在床上,自己跨坐上去,一撩长发,垂眸盯着他,修长的指搭上领口,一颗颗解开自己的纽扣。
床上的男人舒展着两条长腿,一手枕在脑后,悠然看着身上美人宽衣解带的动作,一手撑着他的腰,慢慢下滑。
乌云掩盖了月色,林慕脸挨在枕头里,睁不开眼睛。
汗水洇进眼睛,他在枕头上无意识地蹭了蹭,头还是晕的。
世界也是花的。
他察觉顾随之靠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摸到了。”
“别……别说……”
他把手覆在林慕心口上,目光里的缱绻爱意深不见底,手心下的心跳急促,他说:“在这里。”
林慕侧过脸看他,被他反扣住脸颊,手指也被强行撑开,压在身侧。
“我真的好喜欢你。”
林慕喉咙轻轻咽了咽,仓促地笑了,“嗯。”
所谓结契大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对顾随之来说,这就是他漂泊流离一生中抓住的安定,原本以为只是短暂的幻影,结果天边月成了手中花。
对林慕来说,他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和顾随之还没成亲这件事,思索了半天,才勉强接受了自己重新恢复的未婚身份。
对于其他宾客来说,比如承桑祁,他坐在树上狂挠树皮,“我又去不了,他结契跟我有什么关系?”
承桑落日说:“你人可以不到,礼物要到啊。”
承桑祁从树上随便拽了片叶子,“喏,这片树叶给你,代表我本人亲至,祝他新婚快乐,天天开心,夫夫永远恩爱哈……别这么看我,不然我还能送什么,再给他送一册还没开卖的新书吗?”
再比如绫月宗宗主,“什么林慕要成婚了?他不是早就成婚了吗,孩子都有了,哦,还没成婚,那行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去挑贺礼。”
再再比如姬珠,“哇!我又可以出门啦,娘我朋友成婚我得去看看,闭关暂停,再推迟半年!”
再再再比如小凤凰,“什么?林林要成婚了!不!这个残忍的世界!呜呜我要去抢婚!”
他哥更残忍地提醒他,“你打不过,而且是两个都打不过,去了搞不好还会变成花童……或者顾随之带过去的陪嫁儿子,谁叫你不好好修炼。”
“嗷哥哥你坏!”小凤凰扑在地上捶地大哭。
也有正常一点的,长鱼未央和他父亲亲自到场,送了一份贵重贺礼,祝他们永结同心。
华弥仙境由云归长老出面,同样备了重礼。
鲛人族也送来了贺礼,盒子一打开,金银双色光辉照得满屋子都亮堂堂的。
满满一盒金色银色珍珠。
据说这两种颜色尾巴的小鲛人眼睛都哭肿了,还在海里抱着尾巴嘤嘤啜泣。
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这座隐世已久的宗门已经数千年没有这样热闹,往来的弟子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太弥宗避世多年,年轻弟子不多,大多都是各位宗师外出游历时捡回来的孤儿,大部分都是从小生活在太弥宗的,要到了年龄才能出远门。
这会儿见到这么多人,兴奋得脸通红,差点上蹿下跳起来,还是被年长的那一批呵斥了两句,才重新稳重下来。
大典开始,万法齐发。
碧蓝天穹都被染成了轻薄水彩一样的颜色,沿着天际缓缓滑下。
妖族借了两只凤凰来拉婚车,火红的尾翼划过天际,逶迤尾羽散发出点点金红色细碎光点,纷纷扬扬落下。
两人新人于半空相视。
时间仿佛静止。
“常年看他们穿一个色儿,这难得变个鲜艳点的,还真挺养心悦目的。”承桑祁坐在树梢,手搭凉棚,远远眺望。
下方的人也尽皆仰望。
可谓万众瞩目。
大典流程算不上繁琐,高处的台子上,双方长辈高坐,含笑望着下
方的场景。
两人把自己的血融为一体时,一阵绚丽绯光轻纱般流淌而出,化出的金红色阵法包围了两人,缓缓融入,在林慕手腕上落了一颗朱砂。
顾随之那边的阵法却遇到了一点问题。
……这婚契居然没在顾随之身上找到地方落脚。
顾随之掀起自己一边袖子,嗯不行,这是林慕第一次跟他说软话的烙印,不能去除,这边也不行,他第一次亲林慕,必须留下,这个……也不行。
都不行。
林慕唇角微动,“要是让我听到任何不该发出来的声音……”
顾随之现在就像个会走路的留音石,还是可以多次播放那种,点到哪里放出的都是不同的声音。
林慕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怎么会呢?”
顾随之翻开一段衣领,露出弧线清晰的锁骨,大方道:“这里吧。”
那婚契有点嫌弃,但再挑就要到顾随之脸上安家了,只得捏着鼻子住下,在那段锁骨上落下一片小指大的红痕。
顾随之借着铜镜的反光看了眼,朝林慕那边靠了一点,声音就在他耳边,笑道,“怎么办?你的名声又要变坏了。”
这种地方,别人要是看到了,肯定要说是林慕咬出来的。
“那就把你的脖子遮好,一年四季都给我把领口缝死。”
顾随之委屈,“好热的。”
林慕学他的语气,“我打人也好疼的。”
顾随之忍笑,“好吓人,不行我得挨一顿。”
接下来是敬酒。
一路下来,林慕听到的祝福五花八门。
在修仙界,百年好合都不算祝福了,起码得千起步,少一年就怕对方活太久没祝福到位。
大红婚服照着暖玉,显得人的气色格外好,林慕很少喝酒,但今天日子特殊,跟着喝了不少,醉倒是没醉,就是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越发显得颜如血玉,瑰丽得很。
几个相熟的朋友来敬酒,也都笑盈盈地喝了,源柊梧那张万年阴郁得好像随时都在要债的脸也松快下来,“新婚快乐。”
林慕说:“谢谢。”
“欢迎以后来绫月宗做客。”
林慕说:“好。”
长鱼未央问:“你是不是醉了?”
林慕说:“没有,就是高兴。”
长鱼未央怔了怔,也跟着露出笑来,“难得你还有对着我们笑的时候。”
承桑落日挂在肩膀上的叶子跟着传出幽幽的嗓音,“那可不,平时见了我们,十个字恨不得缩成一个字,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看他笑一下就更别想了,只要他家那口子不在,他那嘴角永远是平的,都不屑于往上抬一下,没往下垂都是心情好了,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林慕纠正他:“不,顾随之不在的时候,我也是笑过的。”
承桑祁:“比如?你给我举个例子?”
林慕:“威胁人和杀人的时候。”
承桑祁:“呵。”
再喝就真的醉了,顾随之走过来,想来把人带走。
承桑祁调侃道:“现在好了,咱小林的对象终于不是时有时无若隐若现的了。”
顾随之心情也颇好,飘逸的大红喜服在身,对万物好像都有了包容的心态:“是啊,以后我全天都在,就不是你小林,而是我的小林了。”
源柊梧喝着酒呢,突然就呛了。
长鱼未央也是唇角扯动,说不出话来。
宾客散去,只剩两人。
凌轻殷自然不会让他们在客房成婚,一早把山巅的一座宫殿打扫了出来,此刻龙凤红烛高燃,烛泪一滴滴流下,盛满金色莲花灯盏,满目红绸,照得人眼底也是红影绰绰。
林慕喝多了酒,顾随之想把他拉起来喝交杯酒的时候不愿意配合,垂着眼皮坐在床边出神,不愿意看他。
顾随之往他手里塞酒,他也只是动了动手指,没让酒撒出来。
“快点,别装懒。”顾随之摩挲着他侧脸,让他抬起头直视自己。
林慕雾蒙蒙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朝他弯了弯唇角,“顾随之。”
“你新婚夜就叫我这个?”
林慕眼睛越发弯得欢快,“顾随之。”
顾随之想捏他一把,但手捏上他脸侧的软肉之后,又心软了,改为了用手指去蹭。
林慕脸边上被人不断捣乱,闭了一只眼去躲,躲不过去了就道:“前辈。”
“现在知道叫前辈了?晚了。”顾随之搭着眼皮,佯装不悦,“前辈也不爱听这个,换,再换。”
林慕被捏了脸,偏头躲开,不大高兴,于是又换回了“顾随之”。
顾随之拿他是真没办法。
他示意林慕赶紧喝,结果林慕手里把玩着那个杯子,白皙的指贴着小巧的鎏金就被,就是不配合,连往上举一举杯子都不愿意。
林慕忽然道:“我以前看过一首诗。”
顾随之:“等会儿再背,你先把酒喝了。”
“喝了你就不会让我背了。”
这人醉了之后思维居然还是清晰的,顾随之威胁性地握住他一条小腿,手指沿着膝盖往上攀,压低了嗓音,“你以为你不喝我就没办法了?”
林慕抬头望着他,丝毫不惧,还笑了出来。
顾随之认输了,“行行行,你背你背。”
林慕往后一靠,墨发松散堆积在肩头,外头看着他:“你好不情愿,不背了。”
顾随之想打他,“你给我拖拖拉拉半天……”
“来喝酒。”
顾随之:“真的?”
“快点啊。”林慕催促,抬起手,杯中酒晃出一片微光。
他的手和顾随之的手交错而过,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甘甜酒液入喉,他偏过头,看着身边的人。
他抬起手,在顾随之手上写了两个字。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