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了?
“没钱了,”林沁华叹息,“又不想回家要,搞得我好长时间没有出门,一直蹲在家里,被你外公外婆压着往死里修炼。”
“外公外婆……”
“很久之前就去世啦,你外婆是个普通人,不是修士,仙药能延长的寿命有限,你外公就陪她去了。”
林慕沉默。
林沁华:“到处看看吧,要是有合适的地方就留下来住一段时间,你呢?”
林慕:“凌尊者有意邀请我加入太弥宗。”
林沁华:“嗯?她收你为徒吗?”
“不是,只是加入而已,或许将来还有别的打算。”
凌轻殷有意把太弥宗交给他。
“太弥宗本就不是以血缘为关系传承的宗门,一开始我外公,也就是我师尊——他不喜欢我在宗门里叫他外公,他选定的继任宗主也不是我母亲,而是我父亲。”
“我爷爷飞升很早,留下他一个孩子,我外公注意到了他,一直在暗中留意他,想观察他的品行,”凌轻殷补充说,“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母亲,一切都是因缘巧合。”
少年少女相知相识,哪有那么多想法。
不过是恰好相遇,看见了那个人。
“我母亲是个很活泼的性子,不喜欢被拘束,更没有什么为天下大义牺牲自己的觉悟,我外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位置传给他。后来我父亲成了他的女婿,他还犹豫过很久,因为我父母要是诞下子女,天赋必然不会太低。如果他把位置传给我父亲,我父亲极大可能找不到比我出色的继承人,就会把位置传给我。几代下来,很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好
的影响。”
凌轻殷想起从前的事,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
“但后来他就没有这样想了,因为他放弃把宗主之位传给我父亲。”
“我母亲死后,我父亲一度悲伤过度,想要追随母亲而去。不知道随之跟你说过这些事没有,他放干了自己的神血,宁愿献祭自己和我,向天道祈求一个复活母亲的机会。我外公……”
她顿了顿。
“感到很失望,因为太弥宗宗主不能是一个会为了私情抛弃自己的责任的人,于是他越过我父亲,把我确立为继承人,然后嘱咐我,无论如何,不能把太弥宗传给我的孩子。”
说到这她微微一笑。
“如你所见,我不会有孩子,我想你们也不会有。”
“可是师姐,你不怕我也变成你父亲那样的人吗?”林慕不大理解,“我或许会比他还要昏庸。”
凌轻殷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那就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强到不需要做出选择。”
“以前也有人很排斥佑安,说她命格不好,还在魔域生活了很长时间,沾染的习性和心性都太恶劣,让我舍弃掉她。”
“然后呢?”林慕问。
“她的命格不是天生就不好,是被人偷走了命格,”凌轻殷说,“就算是,这也不是我放弃她的理由。”
“至于其他的,她没有犯下过大错,杀的人也无一不是先伤害了她,想要她的性命的,她愿意改过,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林慕想起来,顾随之跟他说过,凌轻殷帮人改过命格,以她半身神血和成神为代价,把自己道侣被人偷走的命格换了回来。
“我在这个位置很多年了,一直以来受人尊崇,总是觉得很惭愧,因为很多事都做的都不算好,这次更是。”
这也不能全怪凌轻殷。
她能做的都做了,上战场,竭尽全力终止两族大战,去封闭通道然后沉睡千年,都没有一句推辞,可人不是无所不能的,总有人力所不及的地方,只是站的太高,背着的期望太大,所以总觉得有所辜负。
“是时候卸下重担出去走走了。”凌轻殷说,“去看看这个世界,一直待在宗门里,眼睛就只看得到这一亩三分地,高高在上是看不清任何事情的,我也该多看看。”
她年少时常常外出游历,长大之后反而很难抛下一切四处走动,难得能有个机会,卸下这个担子。
她难得开了个玩笑,“你要是做的不好,在这个位置做一些违反道义的事情,我还是会回来找你麻烦的。”
林慕哭笑不得,“师姐,我原本也打算到处走走的。”
他追着墨知晏和傅初嵇一路奔波,也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好吧?
他都和顾随之商量好了,先回人间去看看,还有这一路沿途看过的风景,回去看看故人……
“那你就去找你的继承人吧,”凌轻殷放松地说,“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这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了。”
林慕
:“……”
“怎么都要出去走走。”林慕目送林沁华走远,有点无奈,“前辈,怎么办?”
顾随之给他乱出主意:“直接跑,管她的。”
“啊?”
“年纪轻轻的当什么宗主,跟个老头一样,先出去玩一段时间,现在没什么大事,凌轻殷又不能撒手就跑,再回来就是了。”
林慕跑不跑不好说,但龙女的约还是要去赴。
不算上一次,他再次踏上妖族地界的时候,距离第一次渡船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过南方,入秘境,上仙山,一路坎坷,才走到了今天。
林慕到了龙岛外,龙女早已安排了人在这里等他。
上次是情势所迫,这次龙女亲自下了挑战帖子,他不好直接闯进龙岛,是乘船入内的。
这片海和外界只有一条河相连,再往外就是苍茫无人踏足的海域,龙女久居这里,以至于整片海域都染上了她的气息,和她感知相连。
她如今的状况不算太好,林慕到了龙岛外面,她才感知了他的气息。
龙宫已经重建完成,姒京把龙岛上的坑填平,在此基础上重新修建了龙宫,和过去的格局一样。
姒京挽起袖子,漠然给窗台上的花浇水。
水不小心浇多了,从花盆边溢出来,沿着阳台滴滴答答往下漏,没的搅和得人心烦。
她垂下眼,看着这盆花几秒,又移开了视线。
到底还是没有动手把它彻底毁了。
姒京心里自嘲,她的脾气这些年竟然也变好了不少。
要是以前……
她想起顾随之刚出生那段时间。
大妖子嗣绵延不易,她也并不想绵延什么子嗣,顾随之只是个意外,让她非常不愉快的意外。
她几次想除掉这个孩子,碍于大妖护子的天性,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但她还是不喜欢顾随之。
又丑,又吵,闹个不停,整天也不知道在哭些什么。
她烦了,让人把他拿出去丢了。
杀又杀不了,摆着还心烦,干脆眼不见为净,让他自生自灭吧。
那时在她身边侍奉的还是那个叫饵延的小妖。
一条饵蛇,生来就是給龙族当食物的,低贱又卑微,要不是他哥哥救了她一次,姒京绝不会对这个种族施舍哪怕一眼,更别提把人带在身边当侍卫。
饵延问她:“您想丢到哪里去呢?”
“随便你,”姒京记得自己这样回答,她朝宫殿深处走去,没有回头,好似多看那个孩子一眼都感到厌倦,只有声音远远传来,黑色鸢尾风铃一样冷而动听,“你要丢海里淹死都行。”
哪有龙被淹死呢?
不过是不上心罢了。
她再没关注过这个孩子,好像忘了这件事,从未有过一个顾随之的出现。
直到他重新回到了妖族。
姒京没有和他母子相认
的冲动,只是感到厌烦,觉得他冤魂不散,活像个讨债的。()
意外的是顾随之并没有来找过她,一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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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母子相认,没有指责她不负责任,没有谩骂,甚至没有见面。
顾随之被人发现半妖身份,被排挤被欺负,被人指着鼻子骂杂种。他本可以说一句我母亲是龙女,无论他身上留着的另一半是什么血,借着龙女的威势,都不会有人敢再在他面前表露出不满。
但他没有。
他自己修炼,自己报复,用别人想都不敢想的速度修炼到了巅峰。
那一次妖族聚会破天荒邀请了他,他欣然赴约。
也就是在那里,母子俩见了第一面。
隔着数十丈距离,还有乌泱泱数不清的妖族。
姒京都以为他这么多年是在蓄精养锐,只等今天,来找她报仇。
可还是没有。
顾随之远远看了她一眼,悠然含笑的表情动都没动,眼神掠过,就转到了身边极力劝说他参战的妖族身上。
“不。”
他恶劣地笑了,“我就想看你们倒霉。”
顾随之可不是什么好人。
凌轻殷一个人带着他长大,又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他自有记忆起,就被不少人偷偷指点,说他是凌轻殷偷偷跟人私奔生下的私生子,乡邻、同一个村的小孩、偶然路过的商铺老板……上一秒接过凌轻殷的钱,背过身就满口污言秽语,他都要一一记仇然后报复。
何况妖族这些人。
骂他的他就用更脏的话骂回去,对他施以恶意,他只会加倍回回去。
这个世界给予他的善意不多,他想要回馈的也就不多,至少这些妖族就不在他想要回馈的范围内,人族亦然。
他谁都不想帮。
谁倒霉了他都开心。
这些妖族指望他还不如自己做梦,毕竟梦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他故意赴约,只是为了恶意隔应这些妖族,达到目的就挥挥衣袖离开了,全然不管身后的一片骂声。
龙女久久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才阖下眼睫。
顾随之这乖僻邪侈的性格,真的像极了她。
这就是两人几乎全部都交集。
姒京开着窗子,遥望着平静的海面,一线小舟划开波浪,渡水而来。
船头站着一个人,注意到她的视线,抬头朝她看来。
林慕眼底掠过一丝波动。
龙女似乎……并没有受伤?
她的气息还在巅峰状态,没有一丝受伤委顿的感觉,冰封的面孔依旧美艳,居高临下望过来时,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他是亲自检查过龙女伤势的。
这么短的时间,绝不可能就痊愈了,除非她用了什么别的办法。
可若是常规办法,她从前也受了伤,能用早就用了,除非……
是禁术。
就和林慕一样,短暂地提升
() 实力(),让自己回到最完好的状态……以生命为代价。
林慕上了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带路的侍卫默默退下,只留下一句,“殿下在里面等你。”
林慕独自进了这座冰冷华丽的宫殿。
龙女自楼上走下,黑裙裙摆纹丝不动,开门见山道:“我快死了。”
林慕望着她。
“伤势过重,拖下去也是等死。”姒京不甚在意,“我知道外面很多人在等我死,等我得到我的报应,无所谓。”
她永远不会让别人看到她苟延残喘的狼狈模样。
与其那样,不如她自己选一个死法。
“打赢我,魔骨给你,打不赢,我把它喂狗。”
林慕问:“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肩膀上那个现在也是重伤,连人形都变不了,”姒京眼里流出讥诮,“别指望他修炼就能修回来,复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他没告诉你吗?他想要真正复活,和以前一样,神血魔骨缺一不可,神血你们可以从那位凌尊者那里取,魔骨可只有我身上这一块。”
林慕:“为什么帮我们?”
为什么?龙女也不知道。
自林慕进屋以来,她第一次把目光落到顾随之身上,只是一碰就移开了视线。
凌宁御死了这么多年,可她还记得那双金色的眼睛。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敌人,午夜梦回时,无不是带着厌恶,想把那双眼睛的主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这还是头一次,她不带偏见地正视了这双眼睛。
这么多年他们默契地当这个孩子不存在。
可这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他们只是自欺欺人,只是骗自己,假装没有这件事而已。
予他生,看他死。
她都无动于衷。
如今轮到她了。
姒京恶劣道:“怕你们挖我坟,我死后可一眼都不想看到你们。”
林慕沉默,随即抬手,“那就请龙女赐教。”
两人没有留手地打了一场。
龙女的禁术把她的实力拔高到了近神的层次,两个巅峰强者对决,整个妖族都被惊动,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又打起来了。
下方隐晦的气息一道叠着一道,都在密切关注天空中的战局。
三日后,龙女落败。
她扶着右臂落地,吐了口血,二话没说,从心口抽出魔骨,隔空抛给林慕。
林慕拿着这块只有巴掌大,通体鲜红澄澈的魔骨,白皙手掌全被血染红,看向龙女,“多谢。”
“不用。”姒京漠然垂下眼,“算我还他的。”
“我还是讨厌他。”
她道:“滚吧,别来了。”
林慕没急着走,他摸了摸肩上百无聊赖打哈欠的银龙,“前辈,有没有人送过你花?”
“没有,”顾随之记仇得很,“我没记错的话,倒是有鸟崽子送过你。”
那还是小凤凰偷偷跑来华弥仙境找他
() 时候的事情了,难为他还记得。
林慕道:“我送你。”
顾随之来了点兴趣,“哦?”
林慕要给他送花?
林慕看向下方隐藏气息的妖族,平静的声音传遍龙岛:
“听闻妖族有一种花,三月开,五月谢,在这里赢上十场就能得到一束,用来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得到花最多的人就是那一年妖族最受欢迎的人,不知今年的花开了吗?”
姒京诧异:“你还知道这个?”
林慕知道,小凤凰给他送花的时候跟他说过。
他问:“龙女知道开了多少?”
姒京厌烦,“我哪知道?”
要不是有人拿了送她,她连这种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去关心这花开了多少?
她一鞭子抽到虚空,一个躲着偷看的妖族哎哟一声掉下来,落到地上,“说。”
说完赶紧把这两尊瘟神送走。
那妖族缩着一对蒲扇大的猪耳朵,战战兢兢回答:“三、三百六十五朵。”
这花娇贵,难养活,每年开的就少。
但也正因为少,才显得格外珍贵。
“那就是赢三千六百五十场?”林慕手中的长剑还未散去,问道,“你们一起上?”
天地间一片寂静。
下方妖族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姒京难以理解,“你拿这么多花做什么?”
“送人。”
姒京哑然。
下面的妖族炸开了锅,窃窃私语不断。
传闻是一回事,当事人亲自承认了又是另一回事,林慕这是公然要和一个半妖在一起了?
姒京皱眉道:“你何必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外面传的再厉害又如何,谁敢当着他的面问?明明不正面承认就能解决的事,非要这样做,平白招来骂名不说,意义何在?
“有意义。”
龙女刚要嗤笑,就听到林慕传音说:“顾随之死去几千年,除了二三挚友,一二死敌,就再没有别人去看过他。”
龙女抿紧唇。
旁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能看林慕沉默了一会儿,还以为他退却了。
林慕看向下方。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他们觉得我是修仙界第一人,那顾随之就是修仙界第一人的道侣,他们觉得我是邪魔外道,那顾随之就是邪魔外道的道侣。”
“没什么好不能让人知道的。”
他振袖露出手腕,朝着下方伸出手,“诸位,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