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空颂诉罢自己的仰慕之意,心里总还对某件事颇为在意。
她犹豫半晌,终于还是不安地问起。
“您和陛下之间……”
司空颂眼前飘忽了一下,茫然地顿住。
自己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她突然想不起来了。
原本清醒的头脑不知为何变得昏昏沉沉,异常困倦。
眼皮越来越沉,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司空颂与睡意斗争了顷刻,到底还是支撑不住,一头栽在桌上睡了过去。
“慈灵。”见司空颂熟睡过去,单奚泽唤道。
一旁的慈灵心领神会,走到司空颂面前。
但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听得门外一声呼喊:“国师大人!”
一位中年女子走进来,脸庞沧桑而坚毅,正是大将军司空遥。她看向单奚泽,面色凝重:“不知颂儿何处得罪了国师,我替她请礼赎罪。”
方才她听闻家人提及国师突然召见司空颂,心中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匆促赶来宫中。也多亏她来得及时,否则不知会发生什么。
单奚泽并未回应司空遥的话,只淡淡道:“不过是收回我当初给她的东西而已。”
她不会给司空颂伤害陆以朝的机会。
既然陆以朝对此仍怀有忧虑,那她便为对方除去此人。
听到这句话,司空遥手心出了汗,关节因用力而显得苍白。
是了,司空颂的康健身体,甚至生命都是单奚泽当初给的,就算对方现在想要司空颂的命,也只不过是在收回曾经的恩赐罢了,自己没有理由阻止。
可是颂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又怎么忍心眼见,自己疼爱的侄儿在最好的年纪断送了性命?
于是司空遥咬牙跪下:“还请国师留她一命。”
单奚泽不为所动,垂眸道:“她的心思,你作为她姨母应当清楚。她一向
对陛下毫无敬畏之心,甚至私下多有不敬之言。倘若将来她对陛下不利,你又当如何?”
司空遥实在不明白,单奚泽为何认定司空颂会对陛下不利,不由沉声说:“若是这么说,国师你才是最可能有损于陛下的人。”
她和傅明松都知晓分寸,在陛下成年礼过后便不敢再对其有所管束,平日也格外注重君臣之道。唯有单奚泽始终与陆以朝保持着亲近,君臣不分,早有不少人疑心她不肯放权,想凌驾于君王之上。
说出这句话之后,司空遥沉默了一会儿,恳请道:“我无心干涉国师与陛下之间的事,只要国师您愿饶恕颂儿,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单奚泽却怔怔出神,思绪还停留在司空遥的上一句话。
她才是最可能有损于陛下的那个人。
倘若就连作为臣子的司空遥都这么认为,那陆以朝本人会如何看她?
这是她与陆以朝之间向来避而不谈,却又彼此明了的问题。
是深埋在她们之间的隐患。
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司空遥依然垂首半跪,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仿佛不等到单奚泽答应她就绝不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单奚泽终于开口。
“你带她回去吧。”
司空遥一愣,随即欣喜起身:“多谢国师!”
她忙快步走到昏睡的司空颂身边,将其背起。
在踏出殿外的一瞬,司空遥听见身后单奚泽的声音。
“将军最好谨记今日之事,倘若她之后有半分损害陛下的心思……莫要说她,将军你自己也唯有一死。”
语调平静,却带着鲜明的冷意。
司空遥心中一肃,郑重回应:“我明白。”
她背着司空颂离开。
单奚泽站于门外,并未看这两人离去的背影,只低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单奚泽并不担心这位大将军食言。八年前对方来求她救司空颂的时候,便已将半条命作为交换押在了她这里。更何况她手中还掌控着司空颂的生死,有了这一次的警告,她知道司空遥必然会时刻看好司空颂,令其安分守己。
没有必要把对方逼上绝路,若是边疆少了两名得力干将,反而令陛下棘手。
“奚泽?”
正在单奚泽沉思之际,一声轻唤从不远处传来。
少女自夜色中缓步走出,身后跟着几个提灯的宫人。
陆以朝向单奚泽走来,急切中带着几分嗔怪,“奚泽怎么还在凌清阁这里?就算今晚不打算来见我,也该与我说一声才是。”
单奚泽没有对她解释什么,只是走上前去,紧抱住她。
“从今往后,我只留在陛下身边,再也不去别处。”
这个念头单奚泽已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直至此刻,终于说出口。
不要这国师的身份,也不在乎什么职责与使命。
只为了陛下而存在。
她埋在陆以朝怀中,任由熟悉的雪檀木香萦绕,将自己完全围裹。
这样就好。
若是这样就能让陛下彻底安心……
她甘愿做那笼中之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