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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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二天一早,李清醒来。

睡过一觉后,李清已渐渐冷静。她如常洗漱梳头,吃过早饭,回自己房间思考许久,起身出门。

闻小屿不在卧室,就是在练舞房。李清下楼,果然在花园边的练舞房里找到闻小屿。浅淡的冬日阳光里,闻小屿穿着简单的短袖长裤,正趴在垫子上一动不动压横叉。

李清唤他一声,闻小屿一下起来,探头的小松鼠般望向她。李清看着他,不自觉流露出温和的神色。

她说,“我新买了花茶,小宝来尝尝?”

闻小屿起身擦了汗,跟着李清到书房。两人一同坐下,李清泡好两杯茶,放一杯在闻小屿面前。

“昨天是不是吓到小宝了?”

闻小屿摇头。李清无奈道,“你爸爸向来对你哥严厉,还不是对他期待高,希望他成才。”

闻小屿认真听着,询问,“哥哥达到爸爸的要求了吗?”

“当然,他一直是你爸爸的骄傲。”

闻小屿跟着李清笑一笑,那笑未达眼底,带着点落寞,“那这一次爸爸是不是对他失望了?”

李清注视着闻小屿。她斟酌话语,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一个字伤害到小宝,“我想不是的。爸爸他只是暂时还不能接受这种事而已。”

闻小屿默然低着头,不说话。李清捧着茶杯摩挲杯壁,心下暗自惴惴,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她本想第一个找闻臻。然而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从小到大不需要她操心,如今已然成为家族和公司的核心之一,可偏偏就是不好沟通。管教闻臻一事向来都落在丈夫身上,她承认自己拿闻臻没办法。想来想去,只能先试探着询问闻小屿。

“小宝回来这么久了和哥哥相处得如何?”

“还好。”

母子二人对坐沉默。过一会儿,李清温声开口,“一开始我还老担心他会对你不好。你不在家这边念大学,我又要陪着你爸爸不能走远,想来想去,只能让哥哥在首都照顾你。那阵子我每天给你打个电话,就是想知道哥哥有没有委屈你”

李清流露出一点苦涩的神情,面上却还是勉强笑着,“没想到你回来以后,哥哥好像就多了好多人情味。大概也是心疼你这么多年不在家,不想你再受一点苦了。”

闻小屿低垂着眼睛。他嗓子有些干涩,脑子也一团乱,只能傻傻“嗯”一声。

李清心中紧张,脑海里回放昨天的所有胡思乱想,她忍不住观察闻小屿的表情,试探道:“小宝也很喜欢哥哥?”

她不是个富有技巧的交谈者,然而闻小屿却比她还要生涩易懂,仅仅几句话就露出无措不安的马脚来,“是是喜欢”

他想说“因为是自己的哥哥,所以喜欢”,但他知道一切并非如此,谎言便卡在了他的喉咙。他从小耻于说谎,不喜欢也不擅长,以致现下这个非常需要他用一点谎言来粉饰太平的时刻里,他难堪地打了结。

李清当然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她的理智还在竭力为这对兄弟寻找理由。闻臻对待闻小屿的所有特别,门缝里窥见的那双交握的手,她仍在尽力撇去它们的存在,期许一切都是自己太过敏感。

她问,“那天哥哥说他最近好像有喜欢的对象,小宝一直和哥哥住在一起,有没有听哥哥提起过?”

闻小屿却宛若一座雕像,定定僵着。茶的淡雾升起,撩过他轻轻颤抖的睫毛。

李清不愿看到闻小屿这样的表情,忙又自己找话说,“我就是随口问问,小宝应该是不知道的,闻那孩子向来不爱和人聊这些事。”

闻小屿说不出话,只能“嗯”一声。

这场谈话就此打住。李清潜意识里不愿再询问闻小屿更多,她意识到小宝不善于说谎,但比起猜测的真相,她宁愿听到谎言。

李清看着闻小屿起身,到门边拉开门,忽而又叫住他,“小宝。”

闻小屿回过头。那双温润的眼睛看向他,带着笨拙的逃避和黯然,让李清心口发酸。

“小宝别担心。你哥哥再如何出格,就算最后犯了错,也是他的错,不是你的。”李清轻声说,“爸爸妈妈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闻小屿回到花园前的练舞房,呆呆坐在垫子上。

他想妈妈或许知道了什么。那种亲人靠近时血缘深处引发的心灵感应让他感受到了李清的焦虑和不安。

妈妈曾说过可以接受哥哥和同性在一起,那她现在这样忧虑,又是为了什么?闻小屿怔怔想着妈妈望着自己时欲言又止的目光,对待自己像对待一块易碎的宝物,分毫也不愿意伤害他。

妈妈能看出闻臻反常,闻小屿也不必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掩饰得很好。李清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闻小屿的心上,他心想妈妈或许猜到了他和闻臻之间的关系,并且已提前选择原谅他。

过错的惩罚或许将全数降临在闻臻身上。

闻小屿想起那个夏夜的庭前小院,昏暗中闻臻吻过他的眼泪,低声告诉他“万事都有我挡在你前面”。原来他的哥哥早就想好了,他最了解他们的父母,知道一切矛头最终都只会指向自己。只要闻小屿不受到伤害,闻臻就泰然自若全无所谓。

这本是闻小屿曾梦寐以求的,被爱的感觉。

闻家良没有大碍,没过几天就出院。闻臻要到新加坡出差一趟,也免得在家惹老爷子生气,便提前走了。闻小屿则一直在家陪伴父母,直到寒假结束。

临回学校之前,李清又与闻小屿聊过一次。没有提其他的事情,只说家里在他的学校附近有一套房,走路十分钟就能到学校。江南枫林还是离学校太远了,每天上学放学回家都不方便,耽误他上课和练舞。

“小宝之前不是就想住得离学校近点?租房子还是不方便,正好爸爸之前在这个闵华路小区有一套房子,早前就装好了,直接就可以住进去。”

李清说这话时很慎重,温柔看着闻小屿,寻求他的意见:“哥哥那边我去和他说,小宝不用担心。”

闻小屿没有拒绝的理由,在李清面前不敢犹豫,点头答应。他拿到李清给他的新房子的房卡和密码,在临开学前一周回到首都,先去宠物店接到百岁,接着刚被乔乔送到江南枫林门口,李清预约的搬家公司的车也到了家楼下。

百岁都没机会出箱子,一双大眼睛望着车窗外来来去去的人影,看他们楼上楼下搬东西。过了很久,他的主人才重新坐进车里。汽车启动,闻小屿低着头拿手机回复闻臻的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家了。他转头看到百岁一直望着自己,隔着箱子摸一摸它。

搬家公司的人对闻小屿非常客气,全程只让他在一旁看着,等到了闵华路小区那边也是把东西全搬上楼,一个个安置在家里,确定好了以后再走。之后李清叫来的清洁阿姨上门,虽然房子在闻小屿来之前已经打扫过一次,但李清担心搬家会留下杂物和灰尘,她不愿让闻小屿收拾。

新的房子很大,李清的本意是不想闻小屿住小地方委屈了他。但两百多平的房子对闻小屿一个人来说又太大了,走到哪里都空,除了一只喜欢散步的猫时而走来走去。

闻小屿把百岁安顿在客厅,去录过指纹,改了门锁密码,最后回到这个新家,趴到沙发上,不动了。

百岁非常想念闻小屿,跳到沙发上来四处嗅,在他的脑袋边转了几圈后窝下来。

闻小屿脑袋放空,闻到沙发上新绒毯的味道,心情早已降至最低谷。这时手机响起,闻小屿拿起来看,是闻臻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来。闻臻在电话那头问,“吃过晚饭了?”

闻小屿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六点,答,“正准备吃。”

“我要三天后才能回。”

“嗯。”

闻小屿听着闻臻低缓的嗓音,情绪好像有片刻的舒缓。但闻臻忽然在电话那头开口,“心情不好?”

闻小屿怔一下,勉强调整自己的语气,“没有。怎么了?”

“你总是想得太多,平白给自己添压力。”闻臻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终究有些失真,“就不能把事情都交给我处理?”

闻小屿看着头顶的墙,一瞬间有很多话想和闻臻说。依赖的心情强烈涌上,但闻小屿回过神来,把冲动按压下去。

“我没有想太多。”闻小屿干巴巴转开话题,“我去准备晚饭了。”

闻臻说,“我带了份礼物,回来给你。”

闻小屿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梦游般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做晚饭。清洁阿姨来的时候还特地给他拎上来一大袋新鲜蔬肉水果,闻小屿草草做了份三明治囫囵吃下,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他甚至难以入眠。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茫然想着闻臻知道他一声不吭就搬出去以后会有多生气。闻臻让他不要到处乱跑,可他还是走了。他一定会伤到闻臻的心,但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闻小屿在床上辗转几番才心神不宁勉强睡去。他又变成一个人睡觉,没有贴着熟悉温暖的胸膛,他竟然还做起噩梦来。梦里一会儿是闻臻把送他的礼物扔了转身离开,一会儿是父亲躺在病床上艰难喘息的模样,后面甚至梦到小时候杜晓东拽着他的胳膊狠狠打骂他的场景。

闻小屿最后在黎明前难受醒来,看到窗外临近破晓的天空。黑暗笼罩大地,太阳还未升起。

寒冬的早晨蒙一层雾,房间里开着暖气,窗上结了点凌。闻小屿一到冬天就有点起不来床,醒来后还要坐在床上发会儿呆。闻臻就捏一捏他的脸,再揉一下耳朵,人就基本清醒过来了。

闻小屿坐在床上,抬手摸上自己微凉的耳朵。

不能在家里练舞,闻小屿就每天定时去学校里开放的练功房里练,练完后回家给自己和猫弄饭吃,晚上也呆在家里不出门。姜河知道他回首都后还想约他出来玩,可闻小屿半点兴致没有,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玩。

如此过了三天,第四天中午,闻小屿接到闻臻的电话。

“你搬出去了?”闻臻第一句话开门见山,语气冷淡。即使闻小屿已反复作过心理准备,还是难过起来。

他“嗯”一声。闻臻也不说其他,只问他,“闵华路小区?”

“对。我”

“门牌号。”

闻小屿心中不安,“妈妈没有告诉你吗?”

“闻小屿。”闻臻在电话那头冷冷叫他名字,“你现在告诉我,回来以后我就好好和你谈。”

闻小屿只得报出门牌号,闻臻便把电话挂了。紧接着李清的电话又打过来。闻小屿简直心乱如麻,接起电话。

“妈妈。”

“小宝?哥哥刚才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是。”

李清的声音明显变得有些紧张,“我说你的手机怎么忙线了哥哥他是不是要来找你?”

闻小屿深呼吸着,手指捏紧手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没有。”

隔着手机的距离,看不见人的神情和姿态,闻小屿不知哪来的勇气,第一次对李清撒了谎:“我说我搬走了,哥他就把电话挂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沉默之中闻小屿的心跳加快,喉咙发涩。好在李清很快开口,“你突然搬走,哥哥他可能是生气了。小宝别担心,妈妈再多和哥哥聊聊就好了。”

“嗯。”

李清又关心了闻小屿几句,之后挂掉电话。闻小屿把手机放到桌上,心脏咚咚跳着,手心出了汗。

他像一个等待着刑罚的犯人,坐立不安在家里徘徊,等到月上梢头,城市入夜。大学城这边日夜繁华,窗外霓虹明灭。

闻小屿又想闻臻或许不会过来找他了。他一定对自己很生气,大概并不想见自己。闻小屿不知抱着怎么样复杂的心情,漫无目的打扫了一遍屋子,又去洗了个澡,回到卧室窝进床里,拿被子把自己蒙住。

晚上十一点,枕边手机陡然响起。闻小屿吓一跳弹起来,看到手机屏幕上亮着“哥”这个字。

他有些不敢接,可手机一直震,强硬的催促一般,让闻小屿不得不拿起手机。

闻臻的声音在手机里平静响起,“开门。”

闻小屿坐起身,紧张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闻臻一字一句重复一遍,“我让你开门。”

闻小屿别无他法,踩着拖鞋走出卧室。他来到玄关前打开大门,只见闻臻一身深色大衣,挟裹着外面世界的沉沉寒意,漠然站在他的面前。

闻臻放下手,按掉手机。他抬脚进来,闻小屿只好后退。大门嗒一声关上,闻臻扫一圈这个家,目光落在闻小屿身上。

“跟我回去。”闻臻盯着他,第一句话就是要他跟自己走。

闻小屿垂着眸,不想闻臻看到自己脸上的难过,“不,以后我都住在这里。”

“我让你把事情都交给我。”

“我不想。”闻小屿勉强犟着,不去看闻臻的脸,“我有自己的打算。”

闻臻的神情愈发的冷,“你有什么打算?打算和我分开?”

闻小屿难受得要命,已很难再和闻臻面对面交谈,“总之,你别管。”

两人沉默僵持,气氛降至冰点。闻臻雕塑般站在玄关看着闻小屿,后忽然抬手脱下大衣,换鞋。闻小屿有些慌忙,“你不能留下来睡。”

“你不回去,我就留在这里。”闻臻把大衣挂在墙上,穿一身正装,冷冷看着他,“有什么问题?”

闻小屿急得眼眶都泛了红,“闻臻!你难道还不懂妈妈的意思?”

“我说过让我来解决。”闻臻的声音也难得添上火气,“谁让你擅作主张?”

“爸爸都气得住院了,你还想怎么解决?”闻小屿气急,“你就不能体贴一下别人的心情?有些事不是你按着他们接受,他们就可以接受的!”

闻臻靠近闻小屿,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心疼爸妈,心疼你的养母,所有人你都去体贴,就不肯体贴一下我。”

闻小屿霍然抬起头,望向闻臻。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自己,像一片冷凝的冰。

闻臻抬手捏过闻小屿下巴,闻小屿抗拒推他,“不要”

男人冰冷的气息压上。闻臻把闻小屿抵在墙上,低头用力吻下。他吻得很重,咬疼了闻小屿的嘴唇,舌尖还残留一点淡淡的烟草味道。闻小屿绷紧手指抓住闻臻肩膀,后被吻得头晕目眩,手指渐松开来。

两人许久未见,一见面吵了一架,抱在一起后又紧贴着吻得缠绵不止。闻臻扣紧闻小屿下巴结束这个吻,哑声说,“去你房间。”

闻小屿张着嫣红的唇不停喘息,闻言偏过头抿起唇。闻臻一手转过他的脸,在他的脸颊和耳朵落下潮热的吻,“听话。”

闻臻的体温和气息如森林包裹住闻小屿,让他再一次丧失了思考。他浑浑噩噩被闻臻压到床上,睡裤被扯掉扔在一边,睡衣堆到胸口,闻臻吻他的脖子,大手抚遍他的身体,摸得他浑身发颤喘息起来,腿间性器硬胀鼓起。

漫长的喘息与皮肤摩挲的声响过后,闻小屿呻吟起来,接着吃痛叫出声。闻臻进入他的时候硬得非常厉害,令他疼痛不已。男人压着他的手腕,只解了衣领上两枚扣子和裤腰带就压上来操他,炽热身躯伏在他身上,烫得惊人。

“慢点慢点!”

闻臻掐住闻小屿的腰不容抗拒地干他,俯身吻他发抖的唇,“我出差这么多天,你一句想我都不说。”

闻小屿抵着闻臻的小腹竭力夹紧双腿,徒劳抵抗被侵犯的强烈感。他疼得快哭出来,委屈道,“我不想说!”

闻臻烦躁扯了领带扔到一边。闻小屿腰软肤白,脊椎骨细细突出,趴跪在他身下被干得发抖挺腰的模样直让人血冲头顶。闻臻再不作声,掰开闻小屿的腿一下比一下用力操干起来,眼看着闻小屿在他身下哭泣呻吟,一把雪白的背像浪里的小鸟般摇晃起来。

床被压起声响。闻臻压着闻小屿干得愈发激烈,他没戴套,粗大阴茎深深插进柔嫩肉腔,抽出一点就狠狠往深了撞去,撞得一把臀肉啪啪作响,通红的穴里也挤出淫靡水声,金属腰带不断撞出声响。闻臻力气太大,把闻小屿撞得腰都疼了,两条腿叉开跪在床上合不拢,人也直不起腰来,“嗯、啊!轻点呜!”

在肚子里硬邦邦搅弄的性器抽了出去,闻小屿才艰难从难以呼吸的状态脱离出来。接着他被翻过身提着腿弯,那粗悍的性器又直直插进来,插得闻小屿的肚子都开始微微地痉挛。

肉体交媾的拍击声再次响起。这场床事闻臻少了点温柔,闻小屿被猛烈的抽送撞得呼吸都不能顺畅,他受不了抵着闻臻汗湿的胯,几乎哭着求饶,“慢点、慢呃!”

闻小屿已被闻臻干得射出来,可怜兮兮的阴茎还被男人撞得直晃,拖出些黏丝来。闻小屿的身体敏感又浪荡,高潮时后穴收紧咬闻臻的阴茎,又被粗暴顶开,龟头一直插到最深的地方。闻小屿实在受不了这种干法,抱着闻臻的肩膀反复求他,求饶说自己明天还要练舞。闻臻充耳不闻,提起他一条腿又从侧面干进去。闻小屿被激烈顶撞到床头,后穴被干到松软出水,从屁股到腿根一片通红。

“啊啊、太硬了哥!”

闻小屿的脸颊被情欲烧得潮红,蒙着晶亮的薄汗,不知道自己叫得有多浪。闻臻射了他一肚子,让他的穴里淌满精液。他被干散了架,肚子一直抽搐,性器顶端溢出了一点尿液都不知道。激烈粗暴的性爱颠散了他的一切,闻臻插着他的穴俯身过来吻他的时候,闻小屿昏头昏脑张开嘴,被勾去了柔软的舌尖。

他们在黑暗中接吻,性器交合处时而抽连起水声,伴随闻小屿控制不住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闻臻没有放开闻小屿,一直把人抱在怀里亲吻占据,听闻小屿断续的哭音,闻他身上湿热蒸腾的气味。

第47章

闻小屿睁眼时,枕边已无人。

昨晚一夜荒唐,闻小屿醒来后腿根还有些疼,身上也是热的。他头疼在床上坐一会儿,捡来衣服穿上。

闻臻人不在家里,桌上却放着早餐,牛奶,鸡蛋和三明治,闻小屿常吃的样式。家里东西都在,闻臻还没有专制到一晚上把他搬到这里的行李又全给搬回到江南枫林,让闻小屿松了口气。

闻臻上午坐上回S市的飞机,于中午抵达目的。

昨晚李清给他发来消息,让他马上回家面谈一趟,言语间简短严厉。闻臻明白母亲的意思,回复说自己第二天一早会回来,然后照旧抱着闻小屿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后没有把人吵醒,准备好早餐放在桌上,之后独自穿戴好离开。

闻臻也正好准备与母亲正式谈一次,以避免往后再出现母亲和闻小屿背着他单独商量作出行动这种事。其他事情,闻臻都不特别在乎。他知道父母无论做什么都会给闻小屿带来压力,而他的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胆小得像只小水母,碰一下就忽地逃开老远。

闻小屿在外面流落了太久,根只在闻家的土壤上停了浅浅一层,要不是大家都按着他,还不知道他会随风飘到哪里去。

闻臻不会让闻小屿飘到任何地方去。

阿姨过来告诉李清人已经到家时,李清正在三楼阳台旁的暖房里站定沉思。她坐不住来回走,直到闻臻走上楼来,来到暖房前。

阿姨端来两杯热茶放在桌上,安静走了。李清始终凝眉望着闻臻,目光极为复杂。闻臻都快比她高出一个头了,她的大儿子早已成长为一个优秀可靠的成熟男人,但李清知道在有些事情上,她从来都无法理解闻臻的固执。

昨晚在和小屿的那一通电话里,李清就听出了小儿子的不对劲,接着两个孩子的电话便都打不通了。夜里她一个人在阳台焦虑徘徊,难以置信闻臻竟然让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她甚至愤怒地想到在闻臻那样冷硬强势的性格面前,一向不懂拒绝的小宝是否遭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委屈。

闻臻叫了声“妈”,走进暖房。李清审视着闻臻,目光中不禁带着严厉。她放冷了声音:“还以为叫都叫不回来你。”

闻臻站着不说话。暖房里静谧,五颜六色的花都开得漂亮。李清抱着胳膊踱步,也不与闻臻绕弯子,问他,“你是不是欺负小宝了?”

“没有。”

“你强迫他?”

闻臻还真想了一下,眼见着李清瞪着他气白了脸,才认真答,“没有。”

李清呼吸都沉了,她还给自己留了一点希望,追问闻臻,“你几次在我和爸爸面前说不想结婚,难道就是为了小宝?”

闻臻静静回答,“是。”

那一刻李清眼中的泪差点要涌出来。但她强忍着,端好她作为母亲的稳重,急道,“你难道想说你喜欢你弟弟?!”

闻臻平静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妈,我很抱歉。”

李清简直要天旋地转起来。她猜测再多,也不如闻臻一句话来得重击。“小宝是你弟弟,亲弟弟!你这是疯了吗?!”

闻家良不在家。出院后他一直在家休养,这些天身体恢复,便觉得在家待久了憋闷,一早就出门去找友人打牌了。李清特意挑了这个时候与闻臻面谈,闻臻也心知肚明。两人都不约而同避开了闻家良,各自心照不宣。

“小宝还小,许多事情都还不懂可你三十多岁了,闻臻!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心里最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李清气得浑身发抖,嗓音都在颤,“小宝好不容易回家,他以前受了那么多苦,现在这么懂事,他都不敢朝家里撒娇,说句话还要看我们脸色”李清一想到闻小屿在家的时候小心翼翼到连一点声响都不敢弄出来的样子,眼泪就猛地往上涌,“他怎么敢拒绝你?你就是欺负他、强迫他和你在一起,他又能怎么办?他甚至连说都不敢和我说!”

闻臻自觉从来都不是个会强迫别人遵从自己意愿的人,一时没明白他妈为什么会把自己往这方面去想,“妈,他是我弟,我怎么可能强迫他?”

“你还知道他是你弟!”

闻臻闭了嘴。李清从荷包里拿出手帕擦掉眼泪,竭力平息情绪。她叫闻臻大老远回家的目的并不是要和人吵架,而是沟通。她知道自己不像丈夫那样在孩子们面前充满威严,闻臻连父亲的话都不听,更何况是她。

但这件事太重要了,她必须想尽办法解决。

“闻臻,实话与你说,我之前听你说不想结婚,有过很多猜测,也作了心理准备。”李清道,“无论是你,小宝,还是康知,我对你们从来都没有更多要求,只希望你们平安快乐。就算你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就算你喜欢男人,我也都能慢慢接受——但是你要跟我说你喜欢你亲生弟弟,你让我怎么接受?全世界都找不出一对能接受这种事的父母!”

闻臻不说话。李清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小宝以后是靠舞台吃饭的,小宝喜欢跳舞,天赋又那么高,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成名,到时候要是让有心之人知道他和自己的亲哥哥他的一辈子就毁了!”

闻臻答:“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李清怒极反笑,“我都能看出来,你觉得爸爸不会看出来?他迟早会知道!你爸爸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你想害死他么?!”

闻臻却像早有预料,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李清,那目光莫名令李清心惊。闻臻说,“爸不会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也不说。”

李清看着闻臻,不认识他一般,“你说什么?”

“妈,我知道你心疼闻小屿,也不想让爸伤心,所以你不会告诉任何人。”闻臻说,“我也不会。”

“闻臻!你搞清楚了,我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是因为这是大逆不道,这叫家丑!你好歹也是个高材生出身,就一点廉耻心一点道德感都没有吗?你一个人犯浑,还要把小宝也拖下水!你觉得你这叫喜欢他?你都要害死他了!”

闻臻又不说话了,只安静站那儿,看似不反驳的模样,可李清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只是不想争吵,仿佛从首都飞回S市就是为了承认他喜欢闻小屿,至于母亲要如何愤怒责骂,他都能接受。

愤怒和不解暴风一般搞砸了李清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已经失态了,更令她痛苦的是闻臻的不为所动。她知道闻臻自我,可没想到已经到这这样严重的程度。

李清控制不住又掉下眼泪,哽咽道,“看着爸爸妈妈伤心难过,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闻臻垂下眸,后抬起,他向母亲走近一步,声音放低,“妈,我不想你们伤心,但这无法避免,我只想把伤害降低到最小。”

李清恨恨道,“不能避免?只要你肯放过小宝别抓着他不放——”

“除了这一点。”

闻臻的神情很认真,高大的一个人站在李清面前,收敛了所有冷气,微微低着头,流露出令李清感到陌生的、带着请求的神态,“妈,除了这一点,其他什么都好。”

“我都愿意去做。”

闻家良回家时已是午饭时间。他进屋见家里安静,只有阿姨一个人忙里忙外往餐桌上放菜,往常这个时候李清都已经在桌边等着他了。

闻家良问,“小清怎么还没下来?”

阿姨答:“问过了,说是不想吃。”接着想了想,又提到闻臻上午回来过一趟,午饭前就走了。

闻家良便往楼上去。他膝盖不好,坐电梯到二楼,见卧室和书房都没人,便又坐电梯到三楼,远远就见妻子一个人坐在暖房里,隔着半透明的玻璃墙,身影有些模糊。

老人慢慢过去,走近了才看清妻子孤零零坐在暖房里,一手撑着额头,背对着玻璃墙。闻家良靠近了,李清才听到动静,忙拿手帕低头擦了擦脸,转头看过来。

“家良。”李清红着眼眶,匆忙擦掉泪痕,起身过来扶他,“回来啦。”

闻家良没让她扶,而是顺着坐下,询问,“闻臻回来过了?”

李清知道丈夫在意她哭,只好也跟着一起坐下,低低“嗯”一声。

“那小子又说什么了,把你伤心成这样。”

李清勉强笑一下,“还能说什么还不是他之前说不想结婚,我这心里也着急。”

李清心里太难受,话有些说不下去。闻家良却反而安慰他,“我生过一次气就算了,你还生气做什么?那小子向来叛逆不听话,你不好管教他的,以后还是我和他说。”

“你说什么呀,聊一次就把你气成那样。”李清无奈笑着,说完这句又失落出神,不知在发什么呆。

闻家良看她情绪不高,说,“他说什么话你都别往心里去,不然迟早把你自己气出个好歹来。走,先下楼吃饭,不然菜凉了。”

两人一同起身,李清挽着丈夫慢慢往电梯走。她看见家良银白的鬓角,眼角深深的皱纹,心中又酸楚不堪。她是个有些情绪化的人,伤心起来就不停去想其他伤心的事,一会儿想丈夫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会儿想她的小宝,想小宝在外面流落那么多年,回家了也好像只是流落到另一个地方,总是很孤单的样子。

闻臻已成为这个家的主心骨,性格强硬且占据高位,小宝在他哥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李清一时甚至有些恨闻臻,她极度害怕会再一次失去小屿。她知道如果再不阻止闻臻发疯,这段关系里压力最大的只会是小屿。小屿那么敏感,说不定就会为了这个家离开——或许是离开闻臻,或许是离开他们所有人。

李清不能接受她的小宝再次从这个家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家良。”

李清轻唤丈夫,闻家良转头看她,“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说准备在东南亚投资地产?进展怎么样了。”

“已经谈了几轮,目前谈到了百分之三十多的股,但还是有点少了。那边市场竞争太激烈,不好再往上提。”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坐电梯到一楼,并肩往餐厅走。李清听丈夫描述那边的情况,说,“要是不行,就让闻臻去那边看看吧。”

闻家良顿一下,沉吟。李清继续说,“正好首都那边公司也起来了,闻臻不是都把事务往下放了么。总之这些年你也想让他把公司事务全都接手一遍,新加坡那边市场快饱和,要挤进去不容易,这种事最好还是交给闻臻去做”

“知道了。”闻家良摩挲妻子的手,他察觉到李清的焦虑,安抚回答,“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会好好考虑。”

第48章

开学后闻小屿就忙碌起来。搬到学校附近住以后放学回家的时间都充裕了许多,但他依旧每天早早起床,给自己准备早餐,出门锻炼,再去学校上课。

闻臻这阵子忙,有时回江南枫林,有时出现在闵华路小区。他有这边房子的密码,说来好笑,他根本没问过闻小屿密码,就是自己随便试了一下,试到第二次的时候就把门打开了,密码是他的生日。

闻臻拿这事去问闻小屿,闻小屿当即咬牙就要去换密码,被闻臻箍着僵持半天,后来不知怎么,还是没有换。

闻臻没让闻小屿回江南枫林,自然地把闵华路小区的房子当作一个住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闻小屿拦不住他,眼睁睁看着玄关摆上闻臻的鞋,衣帽间里多了闻臻的衣服,浴室里多一套洗漱用品,书房桌上甚至放上一台台式电脑,闻臻买来工作用的。

闻臻有时候过来,有时候又不来,行踪随心飘忽,叫闻小屿连拒绝都找不到机会,甚至在闻臻不来的那几天里不自觉地在家里等着,不知道闻臻为什么还没有来。

他知道自己多少有点分裂了。就像在夜晚入睡前不断想着不能再让闻臻来找他,不然妈妈会伤心,妈妈已经全都知道了,她总有一天也会进这个房子的家门,然后发现他们又住在了一起。到那时会发生什么?闻小屿不敢去想,只能无限地感到焦虑。

然后闻小屿在白天醒来,看着这个宁静的、什么都没发生的房子,又恍惚对自己说:今天没事。今天可以平安过去了。

这样他就又可以有一天和闻臻见面了。

闻臻差不多摸清了闻小屿的性子。他知道闻小屿的矛盾,便给他留出了空余,选择只在周末的时候到闵华路这边来,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他的确想时刻把人紧紧抓着,但看在闻小屿这么战战兢兢的份上,最终还是算了。

闻臻很难理解闻小屿的胆怯,但更不想看闻小屿掉眼泪,最后还是选择妥协。他在闻小屿身上已尝过太多新鲜感受,诸如妥协和焦躁,退让和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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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闻小屿不回报他点什么,很难说得过去。闻小屿几乎不主动联系他,见面时也不爱吭声,但闻臻渐渐发现有趣的一点。要不是他的注意力总在闻小屿的身上,也不会注意到餐桌上合口味的晚餐,衣帽间里挂好的熨烫妥帖的衬衣和外套,或是在周末的夜里无论再晚打开这个房子的大门,都能看到一小片亮起的灯光。

有一天晚上他在这边的书房处理一项加急工作,直到近半夜十二点关上电脑离开书房,经过卧室时见门半掩着,往里扫一眼,就看见床头亮一盏灯,闻小屿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拿手机看电影,低着头捏来捏去的,也不知道在捏什么。

一副因为想要等待某人而无法入睡的模样。

闻小屿总在不自觉地等着他。这等待像一个房间,无论闻臻去了哪里,转身就可以回到这个房间。无论外头多冷多吵闹,关上门就隔绝一切喧嚣,只剩温暖的体温和呼吸。

那是他一个人的房间。

周五晚上闻小屿下练习课回家,一身汗地进浴室洗澡,出来后坐在床上给自己按摩放松肌肉。他练舞练得小腿有点酸痛,正揉着腿,手机响起,父亲打来的。

父母常常与他保持电话联系,但平时大多是母亲。闻小屿拿起手机,是个视频通话。

闻小屿接起电话,把手机放在灯下面,看到父亲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眼角皱纹里都是笑意,“小宝回家了?”

闻小屿“嗯”一声点头,与闻家良问好。闻家良问起他学校和平时生活,闻小屿一一答了。父子俩聊了一阵后,闻家良问,“妈妈这两天有没有联系你?”

闻小屿心里下意识一跳,后想起妈妈最近似乎都没有和他打电话,只是偶尔发消息,答,“没怎么联系。”

他有点紧张,但隔着手机屏幕不明显,闻家良没有看出来。老人温和与他说话,“你妈妈最近好像心情不大好”

闻小屿不安,又听闻家良说:“过年那会儿我朝你哥发了脾气,吓到你和妈妈了。”

闻小屿不愿去回忆那天父亲倒在椅子上苍白着脸喘气的模样,一想到心里就害怕。闻家良在电话那头继续道,“你哥不愿意结婚,你妈妈也为他操心,最近总是不大开心,连和我说话都少了。我精力有限,又不能一直陪着她,在一边干看着也是着急。”

那种被紧迫逼近的感觉又压进了闻小屿的心腔。回到首都后,独自住在闵华路这边,闻臻又常常陪在身边,闻小屿尚能勉强逃避,一天当作最后一天煎熬地过,然后在第二天来临的时候松一口气。

父亲这通电话却仿佛在告诉他,没有第二天了。闻小屿透过手机屏幕看清父亲脸上松弛的皱纹,双目略有疲惫,却一直慈爱看着他。父亲说话很慢,嗓音苍老低沉,带一点老人特有的沙哑。

闻小屿曾听母亲说父亲年轻的时候很有气势,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掷地有声,总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很有感染力。

可他现在能听到的,只是一把迟暮的嗓子。

“小宝多陪妈妈说说话好不好?”

父亲望着他的时候眼中带有歉意,“知道小宝学业忙,还要练舞,可指望你哥也指望不上。你性子好,和妈妈一样都是搞艺术的,有共同话题,不忙的时候可以抽空和你妈妈打个电话,多和她聊聊天,你找她聊天,她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闻小屿却想起那天妈妈问他“小宝也很喜欢哥哥?”。那天妈妈和他说话,是非常难过的样子。

他的妈妈太温柔了,甚至连真相都不愿从他口中问出,只为了让他好过。

他还要继续无视这份温柔吗?

“小宝?”

闻小屿回过神来,低声开口,“好我和妈妈打电话聊一下。爸爸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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