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创造世人时,尤为偏爱脆弱、美貌、高贵。
他们是神明的宠儿,劣等族类匍匐在他们脚下瞻仰,只希冀能得到他们睥睨过来的目光。
——题记
那不勒斯的秋季总是阴雨连绵,庄园里的仆人在这个天气最受罪,他们种的棉花、大豆会在水汽的侵蚀下腐烂发霉,然后他们会被主人打骂,倒霉的则被轰赶出庄园,像牲口一样,流连在集市,等待着下一个主人来将他们买回去。
布莱克尼已经在集市上辗转了三周,没人愿意买他,他的前主人向外散布他打死了家养的狼狗,一般的农场主都不希望自己的仆人这样凶狠,这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一起认识的人让他去临市找找事情,但布莱克尼拒绝了,早起用自己身上仅剩的一枚硬币买了黑面包勉强果腹,就又继续蹲在角落里等着他的新主人。
好在他等的时间不长,很快就有个衣着体面的老头走来,对他上下打量,他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满意,那个老头子笑眯眯,“小伙子不错,跟我走吧。”
和布莱克尼蹲在一起的几人吹着口哨,祝福他终于把自己卖了。
布莱克尼拍拍裤子上的泥土,起身跟在他身后,“得先付钱。”
老头啧啧两声,掏出三块金币扔给他,“我的主人伊斯贝尔侯爵要启程前往庞贝,路上需要人保护,这可是件好差事,你要是安全送她抵达庞贝,等主人继承了她父亲的爵位,说不定你也能捞到一点好处。”
布莱克尼咬了咬那三枚金币,接了这差事,伊斯贝尔是庞贝那边的贵族,前一年被她的父亲遣送到那不勒斯这里,她父亲有个大庄园,据说庄园里种着吃不完的粮食,还有从东方买来的茶叶和丝绸,整个那不勒斯的农场主都不及她父亲富有。
还有传闻这位未来的侯爵阁下生的极其丑陋,这也是她父亲将她发落到这里的原因,这群贵族最会以貌取人。
不过也只是传闻,谁都没有见过伊斯贝尔。
——
布莱克尼跟着老头进了庄园,他们没走多远,就看到一辆马车前站了好几个和他一样强壮的男人,看来都是伊斯贝尔买来保护自己的。
老头让他等一等,随后走进前方的红房子里。
布莱克尼和那些人没等多久,从红房子里陆陆续续有女仆走出来,她们快速在地上铺好地毯,紧接着就有一个执事打开伞,向内轻声道,“侯爵阁下,可以出来了。”
等在外面的人都立即挺胸抬头。
布莱克尼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站直,余光却看在门口,那里已经伸出来一只脚,穿的黑色高跟鞋,裙摆拖在地上,她的脚不算大,但露出来的肌肤相当白皙光滑,他的视线不自觉往上,她穿了一条黑裙子,腰很细,再往上看就是她曼妙的体态。
不是很丰满,但身段很美,她将哀悼逝者的黑裙穿出了诱惑感,这样的女人绝不可能丑陋。
她慢慢走过来,布莱克尼移开眼,老实的等她上马车。
她被女仆搀过来,经过他时停下,用嫌弃的口吻说,“在我的庄园里,竟然有这么脏的佣人,把他轰出去。”
布莱克尼惊愕的抬起头,这回他看清了她的长相,她的眉毛细长,眼睛是椭形的,配着那茶色瞳孔,令她看起来异常冷漠,但她长了一张娇艳的唇,绯红饱满,很容易引起别人遐想,她还有一头乌黑弯曲的秀发,那不勒斯崇尚的审美是金发美人,有许多爱美的女性会去买染料将自己的头发染成金色。
黑色象征着不详和邪恶,黑发在那不勒斯更是少见,黑发美人更是屈指可数,尤其是像这样傲慢的美人,简直是珍宝。
从她走出来,他就能感觉到周围男人异常亢奋的目光,他们个个挺直身,希望能被她注意到自己强壮的身躯。
可惜这位美人看也不看他们。
买布莱克尼的老头连忙求请,“侯爵阁下,从那不勒斯到庞贝有很长的一段路程,这些仆人都是我从各地找来最强壮的,请您忍受一下,等到了庞贝就不用再接触他们了。”
伊斯贝尔面无表情的瞪着布莱克尼,他的个头很高,看起来刚成年,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从他抿住的薄唇可以看出是个富有朝气的年轻人。
她转了目光,由女仆扶上马车。
老头拍拍布莱克尼的肩膀,跟他们这些人说,“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侯爵阁下,等到了庞贝,侯爵阁下继承她父亲的庄园,你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几个年轻人兴奋不已,他们已经开始想象在那个巨大庄园里过着美好的日子,从那不勒斯到庞贝有很长的路,说不定他们还能受到女主人的青睐,风流一场。
布莱克尼的眉头皱起,他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现在各地不算太平,光明神教的祭司曾预言,在那不勒斯和庞贝的领土上,潜伏着许多女巫,被她们遇到,很可能会被变成乌鸦和死尸。
护送伊斯贝尔并不是一件轻松事情。
但既然接了,他就好好送这位美人回乡,至少还会有一笔丰厚的赏金在等着他。
——
一行人走了有几天,到第三天傍晚,暴雨阻断了他们的去路,他们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住宿,这里靠近琴河,临近有几家旅馆,伊斯贝尔入住的那家旅馆和旁边的酒店挨着,一到晚上那些酒鬼就都聚到一起,连带着旅馆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布莱克尼和同行们一起共进了晚餐,正准备去喝几杯酒,因为太穷他还没去过酒店,现在手头有了钱,肯定是要去尝尝酒的滋味,是不是真的如这些人所说。
美妙至极。
可惜他还是没去成。
伊斯贝尔的执事过来找他,说是侯爵大人要见他。
布莱克尼就只能看着那些人欢呼跑进酒店,他则被执事带到伊斯贝尔的房门前,他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女人慵懒的嗓音,“进来。”
布莱克尼推开门走进去,扑鼻就闻到了香味,不是那种劣质香水味,很好闻,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循着香味来到桌前,这位美丽的女主人趴在桌子上,那头黑发垂在腰边,衬的她腰肢细瘦,手边放了瓶红酒,她抬一下脸,神情懒散的望着他,“你叫什么?”
“……布莱克尼,”他回答道。
伊斯贝尔低叹了一声,问他,“如果我现在想偷偷渡过琴河,你有办法吗?”
布莱克尼眉头一跳,“今晚暴雨,琴河上的船都停泊了,行不通,侯爵……”
伊斯贝尔竖起一只手指抵在嘴边,悄悄说了个嘘,眼看他没再说话,她笑一下,伸手揭开酒瓶盖子,“倒酒。”
布莱克尼沉默住,这女人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