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如今的形势,除了裴济外,还有谁能震慑四方,平息乱局?
只是,他既选择在这时候回到太原为父守孝,而非亲自带兵围攻安义康,或是镇压各地叛乱,便意味着他并不希望以武力的方式夺得权位。
如此,便只有善用人心这一个法子。而这十多年来,河东军的纪律严明和屡立战功,也恰令裴氏在河东和周边各地都记得民心。
然而,这其中到底该如何做,还需好好计较。
张简带着麾下一众心腹与幕僚,商议了多日,始终没想出可行的办法,直到太原周边的县城开始出现种种谶言:“欲安天下,当立裴氏为天子。”
众人这才抓到些眉目,一番商议后,定下办法。
……
转眼到了五月里,前去剿灭安义康余部的河东军终于大获全胜,将捷报传回太原。
此时,太原也好,附近的县城也罢,甚至有几个南方的州县,都已满是流言。
人人都说,国中分裂,乱象频出,而蜀州的天子幼弱,不能理政,唯拥立河东节度使裴济为天子,方能结束天下纷乱。
五月初五的端午,乃是苍龙飞天的吉日。
张简、皇甫靖、魏彭等十余人,连同数十个从各地赶来欲投奔河东的刺史、县令等人,一早便聚集在裴府门外,待门一开,不由分说就强行闯入,直往墓祠而去。
其时,裴济仍如往常一般,一身孝服,与母亲一同替父亲守丧,见突如其来的众人,不由面露讶色。
未待他多言,张简和皇甫靖二人已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将其架到厅堂正中已摆好的椅子上。
待他坐定,众人已列队立在庭中,齐刷刷俯身下拜,高呼道:“请将军登天子位。”
言罢,众人叩首,山呼万岁。
一时间,小小的庭院忽然显得熙熙攘攘起来。
裴济循例推辞,张简又不由分说,捧出一件黄袍便将其裹住,彻底阻止了他辞让的话。
“罢了,尔等既决议令我不得安心守孝,我也只好听从。”
一番折腾下来,事情便算是定了。裴济不再留在赋闲府中,而是重回衙署,处理军政事务。
只是,他仍未急着操办登位之事,而是先将端午发生的事昭告天下,又命人往蜀州去,与当地官员交接,称其不愿刀兵相见,只想平缓过度,若愿顺服让位,定会善待众人,绝不惊犯。
蜀州众人一听消息,纷纷大惊失色,迅速分化出两种主张。
天子生母,年轻的萧太后与几位蜀地臣子们主张顺势而为,主动禅位,以求安定,萧龄甫父子则生恐裴济言而无信,到时除之以绝后患,力主借着蜀地地形的优势暂时坚守不出,以图从长计议。
毕竟蜀地地形错综复杂,对熟悉了广阔平地的河东军而言,未必能像从前那样轻松攻破。
只是,萧龄甫忘了,钟家姊妹便是蜀州人士,其已故多年的父亲,当年便是蜀州司户。
而河东军中,那个当年由李景烨亲封的御侮校尉魏彭,也出身蜀州军户,从小与蜀州军打交道,直到十七岁那年,才离开蜀地,前往长安。对蜀州的情况,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裴济自然早做好了准备。
他打心底里不欲兵刃相见,因此未直接往蜀地陈兵,而是先命魏彭单独领一支队伍前往京畿道附近清剿趁势作乱的流寇土匪,以为警示。
萧龄甫这才回过味来,想起自己先前同这位已加了将军职衔的御侮校尉间的过节,顿觉毫无退路。
他心中再是不愿妥协,苦心经营多年,还未能真正让萧氏一门显赫一时,便要如昙花一现般折戟沉沙,换做是谁,都心有不甘。
可他也不得不顾及着西面的吐蕃,一旦真的打起来,蜀州很可能被两面夹击。
蜀州不缺军队,缺的是能一呼百应,化腐朽为神奇的将才。没有一番整顿与重塑,那泱泱的几万人缺了地形这个天然屏障,不过都是乌合之众。
无奈之下,萧太后只好携还未满两岁的年幼天子下禅让书,将天子之位禅让于裴济,随后,便在两万羽林卫的护送下,率众人离开蜀州,返回已渐趋平定的都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