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赌坊,没点儿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也没法经营。”朱刚对此见怪不怪,看他们大人对此一无所知就解释了几句,“好赌的没几个好人,赌输了想着翻盘,赌赢了还想赢更多,赌坊那地方怎么可能让客人赢了他们的钱,最后的结果就是输的家底精光还要典卖妻儿。和那种人讲道理讲不通,手段不强硬也没法要账。”
年轻的通判大人皱起眉头,“朝廷明令禁止赌博,只在春节、寒食、冬至等节假日放开,银勾赌坊光明正大开在闹市就不怕官府去查?”
“禁令是禁令,朝廷又不会大老远跑到登州来查街上有没有人赌钱。”新来的通判很好相处,朱刚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大人,属下斗胆和您说一句,官场上的门道多着呢,不是书本上写的那么简单。”
朝廷禁赌怎么了?朝廷还禁止官员狎妓呢,官员狎妓少了吗?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禁令听听就行,下达到地方还是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说了算。
他也不是说京城来的知州通判说话不好使,大人们
的吩咐他们这些地方官吏要听,但是大人们待三年就走了,他们却是一辈子都待在一个地方,所以城里的事情他们了解的更清楚。
朱捕头难得遇到这么好说话的上官,说多了嘴上就开始不把门。
男人嘛,好为人师是刻进骨子里的天性,就算对面是状元郎,就算对面的年轻人品级比他高,但是他年纪大当官经验丰富依旧能指点几句。
好在他指点江山也没忘了对面的身份,只浅浅的提到地方官场水深不好混,再多就不肯说了。
上官再好说话也还是上官,他又不是傻子,万一好说话的上官哪天被人招惹了想掀桌子,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当做证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现在说的已经够多了,要不是看新通判年轻不经事,他连现在这些都不会说。
没办法,人至中年,见不得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吃亏,他真是太善良了。
朱捕头摇头晃脑的下去,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走的时候身上仿佛散发着慈父的光辉。
苏景殊:恶……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说实话,虽然朱刚的姿态让他很不舒服,但是他还挺想让那家伙继续说下去的。
地方官场水深他知道,正愁没法子肃清登州官场,这时候过来和他掏心窝子说话的都是大好人。
要说就敞开了说,半遮半掩的多没意思。
不说清楚也没关系,等官场直接大换血,人都进大牢了他们所谓的潜规则自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登州处置那些贪官污吏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不够死罪的就留着活受罪,流放三千里太麻烦,直接去沙门岛服刑就行。
他前些天给官家的奏疏上说过了,等解决完程元李坤官商勾结的案子就去看看沙门岛到底是什么情况。
先统计岛上的活人,狱卒和囚犯都要统计,统计出来囚犯的罪名和年纪,然后分门别类安排他们的去处。
沙门岛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一直只进不出不是个事儿,还是得有个进出的章程才行。
那些罪名比较轻的、改造表现好的、进沙门岛后老老实实没再犯事儿的就酌情放逐,流放三千里也比困在沙门岛强。
犯人年纪太大的话留在沙门岛只是占地方,罪名轻就换个流放的地方,罪名重就转移到内地的牢城营里关押。
岛上关的都是年纪大的犯人会有损他们沙门岛的凶名,就是不知道岛上有没有年纪大的犯人。
以他在路上打听出来的情况,大概率是没有的。
那些杀人放火贪赃枉法或者其他罪名进来的就算了,虽然朝廷刑罚轻留了那些本该处以死刑的恶徒一命,但是那些罪名足够他们在沙门岛上生不如死的活着。
连大赦天下都没他们的份儿还想离开,梦里的离开。
程元李坤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恶人要上铡刀给百姓个交代,州衙大部分官员不够死刑,具体怎么判还得等包大人过来,反正都没什么好下场。
苏大人在州衙忙活一天,到了下衙的时间慢慢吞吞收拾东西回家,路上遇到州衙的官差衙役还笑呵呵的和他们打招呼,丝毫看不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把你们全刀了”。
白玉堂从赌坊回来后没有闲着,还去找沈仲元看他怎么差遣城里的地痞流氓做事。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小诸葛比他锦毛鼠还懂怎么走鼠道啊!
呸呸呸,他是锦毛鼠,不是阴沟里的老鼠。
白五爷说着说着把自己都绕进去了,不怪他没见识,实在是以前没接触过小诸葛这样的全能人才,这都一起办了那么多天的事儿还是会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神人。
小诸葛:尴尬.jpg
同样的话听一遍两遍他还觉得是夸奖,一二十遍之后就会觉得这是在笑话他。
可是白五爷的样子也不是笑话人,弄得他连叫停都不知道该怎么叫停。
和外人相处时他是计谋百出的小诸葛,回到府上他真的诸葛不起来。
苏景殊带着他写满线索的小本本回来,看到俩人在院子里相顾无言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
白玉堂摊摊手,“某人太不经夸。”
沈仲元:……
废话不多说,还是说正事吧。
小诸葛将今天办的事情说一遍,除了安排人去守着那些退休老臣的宅邸,他还去查了州城外面的常平仓近些年有什么异样。
官仓的粮食进出瞒不住周边百姓的眼睛,马上又是新粮入仓的时节,粮仓的官吏要把陈粮清出来给新粮腾地方,正是最适合找线索的时候。
朝廷没有让登州多缴纳粮食,登州官府私自加征,征来的粮食全都要送到官仓,但是之后去了哪儿大有问题。
他们来的路上看到登州一片太平,田里的庄稼长势良好,登州近几年也没有天灾,今年应该又是个五谷丰登的年份。
五谷丰登意味着百姓能留下足够的粮食,但是官仓的粮食没有离开太远,基本上都消耗在了登州境内的粮铺里。
程元勾结的不只李坤一个商人,还有好些经营粮食生意的商贾。
钱庄生意上李坤一家独大,粮食生意却是好几家一起经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城里大部分粮商都不清白。
苏景殊垂眸点点头,他没猜错,那些狗东西果然是逮着登州百姓使劲压榨。
最好的情况是登州各县加上周边各州县将他们贪下来的粮食全部消化掉,要是程元和李坤私底下运粮去辽国,十个脑袋都不够他们砍的。
白玉堂拿出他找出来的账册,意犹未尽的搓搓手,“老沈查到的那几家粮商我都打听清楚了,今天晚上就去把他们的账本都拿来。”
李坤把账本藏在银勾赌坊都挡不住他,那些粮商对他们毫无防备,他白五爷找账本易如反掌。
苏景殊翻了翻账本,心道白五爷不该叫锦毛鼠,叫寻宝鼠更合适。
得嘞,又是通宵查账的一晚上。
傍晚时分,展昭找
到门口挂着通判府的宅子,越看越像是从官舍大门摘下来的牌匾。
同样的牌匾挂在官舍大门是小巧玲珑,挂在这儿就是庞然大物,感觉就像把开封府的牌匾摘了挂在隔壁苏家大门上一样,景哥儿这省的有点不是地方啊。
白五爷吃饭的时候已经计算好晚上怎么行动最省脚程,刚出门就看到展昭站在门口发愣,“看什么呢?来了怎么不进去?”
展昭指指门口的牌匾,委婉的问道,“五爷,这牌匾是不是不太合适?”
“是有点不合适。”白玉堂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咱们苏大人说门面不重要,他住在这里就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有现成的牌匾不用再另外去做,有那个钱他宁愿去吃几顿好吃的。”
牌匾不牌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外头有李坤的人盯梢,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
“盯梢的人已经走了。”展昭指指不远处的茶摊,“我刚才在那儿坐了一会儿,几个盯梢的都被喊走了。”
他知道城里不安全,上门之前特意把周边可以盯梢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以前有多少人盯梢他不清楚,现在是一个都没有。
“走了?”白玉堂探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头说道,“不应该啊,李坤没有对景哥儿放松警惕,怎么会这时候把人撤走?”
展昭也不明所以,“对了,那个严冬是何来路?我现在去盯他还是明天再去?”
“今天晚上先好好歇歇,明天再去也不碍事。”白玉堂话音刚落,忽见一道黑影闪过,脸色一变赶紧追上去,“看来不用明天了。”
可恶,李坤那个狗东西昨天说的分明是要杀那几个退休的老臣,怎么动手时又变成了他们苏大人?
他们苏大人看上去还不够像贪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