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人厌的家伙被拖出去了,接下来安心去参加琼林宴就是。
有前面这一出,今年的进士中肯定没人敢在他面前找不痛快。
日上中天,今年不用大老远从宫里到琼林苑,但是时间都浪费到了状元郎自证没有代笔上,琼林宴开始的时候时间也没早哪儿去。
本朝取士不论门阀,出身已经算不上劣势,只要有才华,一切皆有可能。
朝中大臣中出身寒门的很多,几十年的宦海沉浮一样做到了官居高位,在他们眼里家世门第远没有才华重要,可惜今年这位万众瞩目的三元及第没法靠联姻拉拢。
学问出众的进士很多,临危不惧还能有急智的却不多,尤其这还是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郎。
少年时惊才绝艳,可见将来的锦绣前程。
文臣们三三两两说着话散去,他们过来参加传胪大典,不参加琼林宴。
琼林宴是给新科进士准备的宴席,他们想和新科进士打好关系有的是时间,不必非要赶在这个时候。
文臣能看出文章在内涵什么,武将们连文章都没看,从官家问那几个没事儿找事儿的进士的话的时候就是懵的。
什么情况?怎么还和晏公有关?
晏公几年前便去世了,这和他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元帅,您快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越听越懵?”武将们催着狄青找相熟的文臣打探消息,打探清楚之后再掰碎了讲给他们听,不然他们听不明白。
看热闹最烦的就是这种看不明白的热闹,别人都能看明白就他们看不明白的更烦人,就不能考虑考虑他们这些没文化的人的心情吗?
狄青自己也想知道,于是快步追上前头的包拯,“包大人,请留步。”
什么情况?景哥儿写文章怎么还牵扯到晏
公了?
包拯笑笑,慢条斯理的回道,“那几个进士觉得景哥儿模仿他兄长的文章不妥,景哥儿便模仿晏相公的文风又写了一篇,同样是模仿,同样能写出几分精髓。”
模仿苏子瞻的文章可以说他苏子瞻下劲儿教,换成晏相公的文风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景哥儿天赋异禀。
不过刚才做的那篇文章的确能看出那小子对晏相公的文风不如对苏子瞻的文风得心应手,如此也更能说明他的本事。
苏子瞻可能提前猜题代笔,晏相公呢?
已逝之人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代笔?
狄青听完恍然大悟,“难怪官家那般反应,景哥儿这还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韩琦从旁边路过,听到他们说话点点脑袋,“年轻人脑袋瓜活络,我们这些老骨头可想不出来还能这么自证清白。”
文彦博:……
文相公的脸色更臭了。
狄青默默后退一步,感觉文相公再这么天天生气,早晚有一天脸比包大人还黑。
狄大元帅告别几位相公,面色如常转身回去,回去后立刻被还迷瞪着的武将们围了起来,“元帅元帅,怎么回事?”
“很简单,状元郎的文章让那几个污蔑他的进士想挑错都挑不出来。”狄青把刚才从包大人那儿打听出来的内情掰开了给他们说,颇有些与有荣焉,“不愧是本将军看重的人才,破局也破的这么巧妙。”
要是继续模仿他哥的文风,只能说明他学他哥学的好,那几个看他不顺眼的家伙没准儿会继续说题目是他们兄弟私底下做过的。
换成晏相公的文风就不一样了,晏相公的诗词文章朝中大臣比他们景哥儿更清楚,景哥儿进京之前晏相公就已经去世,他们俩之间没有任何接触,晏相公不可能帮景哥儿押题还提前给他写好文章。
不光能自证清白,还能在满朝文武面前再露一手。
要不是后来这一出,在场那么多武将谁会对状元郎感兴趣?
状元很风光,三元及第的状元更风光,可是再怎么风光在传胪大典这日也是按部就班的走程序。
像冯京冯大人,现在多少人记得他三元及第时的风光?还不是都是他被点为状元后被张尧佐抓去当女婿被他拒绝然后转头给富相公当女婿的事情?
景哥儿这没有榜下捉婿的风流韵事,当着官家和满朝文武的面儿被污蔑再自证也算是露脸了,还得感谢那几个人给他们景哥儿争取的露脸机会。
自作孽不可活,你说你们图什么?
狄大元帅心情颇好,说完之后立刻打马回家,他要和公主分享今天的新乐子。
忙活了一上午,苏景殊早就饿了,散场之后直奔琼林宴,就等着宴席上的美味佳肴来弥补他今天上午受到的伤害。
琼林宴上没那么多规矩,官家和朝臣都不在,这是给他们这些新科进士联络感情的宴席,怎么高兴怎么来。
原本五甲头几名,现在递补进了四甲的几位进士
乐的脸都快笑僵了,端起酒杯围在给他们带来好运的状元郎身边就是感谢。
话不多说,感情深一口闷。
他们是敬酒的他们喝,状元郎喝不喝随意,酒这东西虽然很好,但是状元郎年纪还小,晚几年再喝也行。
苏景殊:???
他不喝酒是他不喜欢,不是他不能喝。
就大宋这和白水没多大区别的酒还想灌倒他,未免太瞧不起他这个后世来的穿越者。
喝就喝,又不是没喝过,知道他在家是什么称号吗?千杯不醉。
出门不喝酒是为了照顾别人的心情,既然上赶着来和他拼,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反正今天已经出过风头,不在乎这个风头来的更猛烈些。
旁边几个人看的胆战心惊,“要不算了吧,回头我们再重新准备宴席感谢子安贤弟。”
苏景殊放下酒杯,脸上没有一点儿喝过酒该有的反应,“感谢就不用了,缘分到了官位想拦都拦不住,几位兄台命里有官,不是我的功劳。”
“不谢子安贤弟的话,去谢谢刘兄他们也一样。”命里有官的幸运儿促狭道,“要不是刘兄他们慷慨相让,我等想补缺当官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苏景殊:……
狠还是你们狠。
不过他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琼林宴的氛围非常好,大家免费看了场好戏,运气好的排名往前走了走甚至升了甲,运气更好的就是原本没官忽然又有了官,除了那几个被黜落的家伙,其他人都高兴的很。
四甲和三甲的官职品级不一样,前头被黜落了四五个人,后头就有四五个人能升甲提高品级,也有四五个人原本没官现在有官。
一句“代笔”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他们怎么能不感谢那几个大功臣。
事情已经结束,苏景殊还不知道当时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听到最开始和那几个人起争执的同年进士就端起酒杯过去感谢。
他这个当事人被堵在外面进不去,听到的全是传了不知道多少手的消息,要不是里面忽然打起来,他怕是到琼林宴结束都不知道那些人说的不是他哥空降殿试而是他这个状元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感谢,必须得感谢。
“不用不用,我们就是听不惯他们的酸言酸语,真正出力的还是子厚兄。”最开始和那几人起争执的进士连忙摆手,然后把不远处和人说话的章惇拉过来,“那个姓刘的吵不过我们就想动手动脚,我们本来不打算还手的,子厚兄听不得他们一口一个偏袒舞弊,直接一脚把人踹到了墙上。我们一想也不能让子厚兄一个人出风头,于是就都上了。”
真正动手的其实没多少人,后面那些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上赶着凑热闹,他们衣衫凌乱不是打架打的,单纯就是挤出来的。
苏景殊:……
你们、很不大宋。
章惇被揪出来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子瞻子由都曾来信让我照顾子
安贤弟,那些人信口雌黄污蔑人,我等同榜进士总不能看着不管。”()
他也想考状元,比在场所有人都想考状元,上一届科举因为状元是他侄子直接回家重新学,这一届要是再考不好,他这几年的努力就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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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再怎么想也没和那几个人一样连文章都不仔细看就污蔑人家是代笔,人贵有自知之明,要是苏子安的本事都不能点为状元,他们这些人谁有资格当第一?
他们这些同为一甲的进士尚且不敢这么说,几个三甲的进士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成绩有问题?
至于踹人,好吧,他承认他有点迁怒了。
他又学了三年还是没考上状元,还不准他心里有点气?
苏景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觉得他对大宋的读书人有点刻板印象,以后一定改。
琼林宴热热闹闹的过去,苏状元的人缘出奇的好,年纪小不是问题,有本事就足够让所有人主动对他抛出橄榄枝。
进士们还要在京城待几天,等同年录印出来发到手上,然后朝廷下令他们能回家的时候才会离京。
同年录和后世的同学录差不多,里面的内容更详细,除了科诏、省试考官、场次、殿试考官、御试策题、贡士名录之外还有殿试的名次,每个进士的姓名籍贯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几天会有御药院的人找他们打听消息,打听完了印成同年录发到每个进士手中,这就是今后他们遇到事情后可以麻烦的人员名单。
——同年,菜菜,捞捞。
虽然关系不如亲兄弟那么硬,但是只要不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一般情况下有同年之宜能捞都会捞。
人缘不好的话那就算了,人缘太不好的话别说同年了,亲兄弟都不一定会捞。
殿试放榜时发生的事情很快以各个衙门为中心传遍京城,开国那么多年头一次出现状元郎被污蔑殿试的试卷不是自己写的,这种消息想压都压不住。
等琼林宴结束,京城已经充满义愤填膺的老百姓。
那几个被取消功名的进士还想恶人先告状趁百姓不知道消息去传状元郎名不副实,反正他们的后半辈子已经毁了,再坏也就是这样,凭什么苏家小子还能继续风光?
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传谣言,关于他们的谣言就先出来了。
有人说他们的文章不是自己写的,有人说他们中进士都是运气,还有人说他们能考过解试都是和解试主考官阅卷官做了交易。
他们、他们分明是凭本事考中的进士,凭什么说他们都是靠运气?
几个人的鼻子都要气歪了,正当他们和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店家将他们的行李都扔到了外面,说是这些天的房钱不要了,只求他们赶紧离开别坏了店里的风水。
庞昱和赵清在苏家门口、啊不、开封府门口蹲着,俩人难得同仇敌忾,要不是开封府修理为非作歹的衙内时完全不给衙内们的爹留面子,他们俩甚至想直接带上仆从把那几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家伙扔出汴京城。
() 他们小郎的状元郎是凭本事考的,他们说代笔就代笔啊?
要是殿试代笔那么简单,三年后他庞昱就是下一届的状元!
胡说八道是吧?污蔑是吧?谁还不会了?
都是他们玩剩下的手段,欺负谁呢?
两个身份尊贵的小衙内在开封府门口蹲着,他们俩这次没犯事儿,衙役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找了展昭过来陪他们一起在门口蹲着。
展昭:……
他有办法还是怎么?让他过来有什么用?
庞昱骂骂咧咧,转过头看向旁边托着脸不说话的展昭,“展护卫,你不生气吗?”
展护卫和他们小郎关系那么好,景哥儿在殿试放榜现场被污蔑,是可忍孰不可忍,展护卫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他,他都气的会说成语了。
展昭无奈叹气,“包大人说了,景哥儿当场就证明了清白。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景哥儿写文章厉害的很,不光能模仿他兄长苏子瞻,还能模仿晏相公,甚至可能所有人的风格都能模仿。景哥儿又不吃亏,我生什么气?”
庞昱顿了一下,“也是哦。”
不行,他还是生气。
庞衙内气鼓鼓的捏紧拳头,只等正主回来就琢磨怎么反击。
展昭摇摇头,正想再说什么,忽然看到熟悉的人影朝这边掠过来,“五爷?”
白五爷披星戴月赶到京城,路上顾不得讲究太多,看上去和以往整洁爱干净的锦毛鼠白玉堂判若两人,“包大人在吗?我要见包大人。”
展昭立刻带他去书房,“怎么了?”
白玉堂长出一口气,语速飞快说道,“荆州灾荒民不聊生,饥民等不到朝廷的赈灾粮要进京状告荆湖两路转运使王伦,如今已经快到开封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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