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大地太上老君,文殊菩萨文曲星君,别管哪路神仙,总之感谢你们的庇佑,回头庞衙内要去烧香还愿他一定跟着一起去,绝对不会吝啬香火钱。
传胪大典不在宫里举行有个好处,琼林苑的地方不够大,官家和朝臣在院子里面,唱名的高台和新科进士们在院子外面,朝臣没法看到进士们听到名次时的反应,进士们也能少几分拘束。
但也不能太放纵,反正不能把他扔起来庆祝。
苏景殊谢绝旁边相熟之人的提议,并摁住跃跃欲试想上手的周青松,让他们冷静下来继续听后面的名次。
“治平二年己亥科殿试一甲第五名,建州浦城人,章惇。”
“治平二年己亥科殿试一甲第五名,建州浦城人,章惇。”
“治平二年己亥科殿试一甲第五名,建州浦城人,章惇。”
短短一会儿时间,一甲已经念到第五名。
苏景殊远远看了一眼考进一甲也没那么高兴的章子厚
,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听旁边的周青松小声问道,“景哥儿,我听说章惇这人争强好胜,考不到状元就要重考,这次该不会还要放弃功名重新来吧?”()
大宋开国的时候贡举一年考一次,后来变成两年考一次,官家继位后朝廷新制,贡举三年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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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场的功名,下一场就是三年后,三年三年又三年,年年都有新人才,难不成他要一直考下去?
“他要是这次也放弃就没有第三次了。”苏景殊叹了口气,朝廷又不是没脾气,再一再二不再三,哪能让他一直这么搞?
再说了,上届状元章衡是章惇侄子,他又不是章惇的侄子,争强好胜也争不到他身上。
而且章惇真的和小报上写的不一样,人家就是个脾气有点急的年轻人,人活一辈子还不许他张扬一次吗?
“我就是问问,没说他一定会重考。”周青松小声嘟囔,不过想想也是,秋闱春闱那么苦,考中之后还能考第二次的狠人他长这么大就见过这么一个,要是再来第三次,就算依旧不是状元也能名传后世。
太狠了,啧,真是太狠了。
俩人一边听唱名一边说悄悄话,一甲唱完之后要进去给正官家和朝臣们瞧瞧,苏景殊待会儿要走在第一个,这会儿正检查身上有没有不妥之处,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讨论今科状元胜之不武。
怎么可能?殿试那三道题分明不是他擅长的,怎么还能得第一?
肯定是阅卷官阅卷的时候见过他写的内容,看在官家的面子上才将他选了出来,不然他可能连前十都进不去。
偏袒!这是明晃晃的偏袒!
那几位进士心中不服,决定待会儿看了殿试的答卷就去告状,官家点人有偏好也就算了,那是前十名内部的竞争,和别的进士没有关系。
要是前十名之外的试卷被点为状元,那就不是单纯的运气,而是阅卷官偏袒,为了讨好官家故意抬高苏家那小子的名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进士们要入朝奏对,琼林苑中朝臣齐聚,凑活着也算是在官家和京中朝臣面前露脸了。
先是第一甲,再是第二甲,一直到第五甲,人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容易出头。
想想也是,一甲只有五六个人,二甲就成了四五十个,他们这届考生四百二十八人,有两百多个都在第五甲。
唱名唱到中间,周青松的名字终于出现。
苏景殊猜的没错,他们家青松兄果然是二百名左右,刚刚好抓住了四甲的尾巴。
奏对结束,周青松开心的几乎要上天,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天呐,景哥儿,我要当官了。”
贡举有四百多个进士金榜题名,只有半数能任官,剩下半数虽然也有功名,但是想当官还得候补等缺,运气好一两年就能等到,运气不好那就得照着半辈子等。
他家在官场上没有任何人脉,要是在第五甲里面,可能周围的同年都补到缺了他也补不到。
没
() 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是第四甲的最后一名。()
“没办法,谁让咱们运气好。”苏景殊的心情也非常好,他刚才在正式场合应对的很好,官家还夸了他几句,今儿包大人和狄大元帅也在,甚至连庞太师都对他露了个笑容,实在让他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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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和庞昱关系很好,但是并没怎么见过庞太师。
满朝文武皆知庞太师和包大人关系不好,他这种时不时就去开封府到包大人面前转悠的肯定不讨庞太师的喜欢。
庞太师竟是能对他露出笑容,难得啊!
正说着,后面忽然传来一道不那么友好的声音,“运气好?当真只是运气好?”
来者不善,那人不清不楚的说了几句没有过多停留,说完之后直接朝门口而去。
周青松不明所以,“我运气不好吗?难道还得说是运气差?”
但凡他是别的名次他都不会这么觉得,可他是第四甲的最后一名,差一点就到第五甲,前四甲只是在品级上有所不同,第四甲和第五甲却是个分水岭,后面就没有现成的官儿了。
这不叫运气好什么叫运气好?难道这位仁兄正好是第五甲第一名?
苏景殊眯了眯眼睛,他记得刚才说话的那人,不光不在第五甲,成绩反而比他们青松兄还好,他在第三甲。
“他一个三甲进士还需要酸我?”周青松更想不明白了,五甲的挤兑他也就算了,三甲的凑什么热闹?
“哪是挤兑你?分明是冲着我来的。”苏景殊活动活动筋骨,带上他人高马大的青松兄跟上去,“走,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阴阳怪气到他身上了,他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往常皇榜和殿试前十的试卷会张贴在礼部南院,今年殿试改在了琼林苑,连传胪大典都直接在琼林苑中举行,皇榜和殿试前十的试卷也就直接贴在御苑门口了。
想看试卷的不只那几个觉得阅卷官不公平的,所有人都想看看前十名是什么水平,所以大家出来后都朝着那边而去。
文人相轻,苏景殊知道他考中状元肯定有人不服气,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慌。
别的名次动一动也就算了,前十名的试卷要贴出来供天下人观阅,阅卷官又不是他爹,没那么严重的亲爹眼,要是他的答卷不足以进入前十,就算官家想点他当状元都没机会。
人家翰林学士都是一辈子浸淫在典籍里的大儒,会因为讨好官家就自毁名声吗?肯定不会。
有意见就去看文章,大不了他们找时间私底下打擂台。
接下来两个月是进士们衣锦还乡的时候,他不用大老远的跑回眉州,天天在京城参加诗会也很无聊,打擂台多有意思,正好锻炼锻炼他的临场反应能力。
衣锦还乡之后就是回京授职,再然后就要出去当官,他连家里的二把手都没当过就要当一州的二把手,想起来还是有点紧张的。
然而,观榜的人群中,那几个进士看完苏状元的答卷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不可能?这肯
() 定不是苏子安写的!”
“怎么就不是苏子安写的了?”旁边有人反驳(),“诗赋两题和他平时的风格的确不太相同?()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想来是考前特意请教了他哥苏子瞻和苏子由,人家亲兄弟还不能给弟弟传授经验了咋滴?”
“他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学的那么像,肯定是代笔。”那几个进士咬死了就是不可能,他们考前也想过要不要为了官家的喜欢去学苏子瞻,但是临场改文风风险太大,还可能学的不伦不类。
他们要是进不了前十,改文风也没什么用,不如怎么顺手怎么写。
苏子安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他怎么可能将文风转换的如此流畅?
“什么叫短短几天,苏子瞻是他亲哥,耳濡目染你懂不懂?”旁边的进士听到那话直摇头,算了算了,他们不和傻子一般计较,赶紧把前十名的文章都抄下来学习才是正经。
一群人手上抄着文章,嘴上也没闲着,一边吵一边抄,和不远处已经开放给百姓游玩的金明池一样热闹。
要抄文章的太多,苏景殊和周青松根本就没挤进去,只能在最外面竖起耳朵听里面在吵什么。
这些文章之后都要印出来发到每个人手中,完全可以不亲自抄,就是得等几天才能到手。
一个个的都是急性子,不如他和青松兄稳重。
周青松:……
这时候不用往脸上贴金,直接承认他们俩懒就行。
两三百个人凑到一起动静不小,听也听不清,俩人站在墙边耐心的等着里面的争吵传到最外圈。
不知道经过那么多人会传成什么样子。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堆完全听不懂的谣言。
“什么?苏子瞻参加了殿试?”
“不是不是,是苏子瞻附在他弟身上参加了这次殿试。”
“啊?你再说一遍?苏子瞻是人不是妖怪,他怎么附身?”
“噢!我知道了!那就是苏子瞻有两具身体,他想用哪具就用哪具!”
……
苏景殊:???
这都什么跟什么?
“青松兄,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吗?”
周青松也很茫然,“没有吧?”
他也听到里面的人说苏子瞻参加了殿试,什么情况?见鬼了?见妖怪了?难不成是神仙?
苏景殊摸不着头脑,虽然他二哥被后世称为苏仙,但是现在还没到被称为苏仙的时候,怎么就成神仙了呢?
传话的中间人太多容易出问题,里面说的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苏景殊本来想凭借灵活的身形挤进去听听,但是很快,里面的动静更大了。
最里圈的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起来,人一多就容易混乱,一不小心就成了大混战。
周青松眼疾手快带着他“柔弱年幼”的小同窗退到远处,看着完全不似刚才体面的同榜进士们心有余悸,“别不是真见鬼了吧?”
苏景殊瞪他一眼,“去你的,我
() 哥肯定是神仙。”
周青松喃喃,“没见鬼怎么会这么暴躁?”
这可是在琼林苑门口,官家和朝中大臣都在里面,他们这些刚刚获得天子门生称号的进士在琼林苑门口大打出手真的合适吗?
他们是进士,寒窗苦读考出来的进士,是文举,不是武举啊!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里面的人,大内侍卫们出来分开打成一团的新科进士,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两个没沾身的,于是过来问道。“两位郎君,刚才发生何事?”
苏景殊摇头,“不知道。”
周青松下意识回道,“见鬼了吧。”
苏景殊反驳,“都说了不是见鬼,是见神仙!”
问话的侍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官家和满朝文武就在一墙之隔的琼林苑里面,这能见鬼?
一番混乱之后,所有的进士全部被带进去回话。
文彦博见状臭着脸说道,“年轻气盛的好处,这就是年轻气盛的好处。”
琼林苑门口都能打起来,他们还记得他们是读书人吗?
韩琦无奈,“文相公莫急,先听听是怎么回事。”
对面的武将队伍,好些武将叽叽咕咕点评这些读书人打架不专业,几百个人互殴竟然连一个见血的都没有,动手的要是他们这会儿人命都打出来好几条了。
不行,读书人,不行。
狄青听的头疼,无可奈何的往旁边挪挪,身为朝中难得有脑子的武将,他不能被那些家伙给传染。
一群人被带到御前,那些带头打架的也冷静了下来。
包青天在场,审案这事儿轮不到别人,几句话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的清清楚楚。
事情很简单,苏状元的试卷风格和以往不同,有人怀疑是代笔。
苏景殊:???
不是说里面有他二哥吗?不是说他二哥是神仙吗?
就因为他写的诗赋是模仿他哥的风格,在那些人嘴里就成了他哥代笔写出来的?
不是,有点逻辑好不好,这可能吗?
殿试的题目是官家出的,总不能是官家提前漏题、不对、官家出的三道题目都是以前出过的。
好,就算他以前见过他哥写同样的题目,那也不可能留到殿试上用。
他爹他哥写文章都要寄给好友点评,哪儿轮得到他来用,就不能他在模仿写文章上天赋异禀吗?
苏景殊感觉他这是无妄之灾,行吧,既然觉得他模仿不出他哥的风格,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模仿他哥的文风可能是他哥代笔,模仿晏殊晏相公总没话说了吧。
他进京时晏相公已经离世,在场还有欧阳公这个晏相公的学生,官家再重新出道题,看看晏相公能不能死而复生帮他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