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他在,进城的羌人谁都别想闹事。
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苏景殊索性让他带领寨中守军维持进城避难的羌人百姓的秩序。
也不怪姚古紧张,虽然朝中对番邦羌部的策略一直是招抚为上,但是各州各堡寨的守将其实并不乐意接纳那些只有遇到困难才想起来大宋的部落。
遇到天灾人祸就过来卖个惨,缺钱缺粮缺物资,惨的仿佛明天就灭族,结果渡过难关就翻脸不认人,他们边州是什么很贱的地方吗?
单纯是灾年还好,给点钱粮就打发了,运气好还能碰见几个有良心的部落从此定居大宋境内,战乱的时候坚决不能随便放人进来。
不是他们见死不救,实在是血的教训在前面摆着。
三十年前若非李元昊诈降后让降卒为内应突袭金明寨,三川口之战也不会惨烈成那样,西夏要是没有三川口之战的大胜也没那么容易立国。
西军成百上千的将领,其中超过半数都是父兄当年战死沙场然后被破格提拔上来的。
这次荔原堡招降那么多士兵是仗着己方兵马足够多,即便如此也没让降卒在这儿多待,巡检司当夜就开始分配,第二天一早就把两万降兵全部分散开送去别的堡寨。
羌人部落的百姓和降卒的处理方法还不一样,
() 寻常百姓在战事结束后大概率还要回到他们原本生活的地方,不能简单粗暴的分散到其他堡寨严加看管。
姚古在心里大骂其他堡寨的守将,都知道羌人部落容易给西夏当内应,凭什么把烫手山芋全部扔到荔原堡?
“冷静,淡定,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时候理应对前来避难的羌人百姓加强看管。”苏景殊耐心劝道,“要么在外面担惊受怕,要么老实待在城里,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姚古咬牙切齿,“城里有吃有喝,他们再趁机生乱就是狼心狗肺,当场砍了都不为过。”
“得民心者得天下。”苏大人拍拍小年轻的肩膀,压低省心说道,“把惹事的人记下来,这几天以安抚为先,战事结束再秋后算账。”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占据道德最高点,要是前来避难的羌人部落中真的有西夏派来搞事的人,那就略施手段让所有百姓都知道是某些个体先惹事然后他们才从严处理。
附近的羌人部落得到指引陆续来到荔原堡避难,幸运的是避难的百姓中没有混进别有用心的人,亦或是即便是别有用心也没有用武之地。
前有荔原堡的守军对他们严加看管,后有荔原堡的将士家眷对他们嘘寒问暖,一套胡萝卜加大棒的操作下来,甚至不用巡检司出马,部落里的老人家就能把试图搞事的人摁下去。
不识好歹的玩意儿,自己找死别带上全部落的人。
后方稳定,前线的战事也异常顺利。
姚兕带兵支援柔远寨,同时环庆路副都总管杨遂也派都监高敏从大义寨率兵前去支援。
大义寨是柔远寨、大顺城、荔原堡防线的后方基地,寨子扼守定汉和杨寺岔两条川道,前可防山岭后可防山后,是庆州北部的
业乐镇策应淮安、大顺、环州各处,也是环庆路主力军驻守的地方,各路兵马都要从业乐镇派出。
梁乙埋以为狄青要么坐镇大义寨要么坐镇业乐镇,万万没想到他能留在荔原堡。
不过现在知道也没用了,先锋军几乎全军覆没,出师不利后面得多打好几个胜仗才能扭转士气。
然而梁国相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他不光出师不利,后面几仗也都很不利。
西夏军主力试图攻破柔远寨,环庆路的守军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各路兵马前往柔远寨支援,路上瞅准时机还能去对面军中劫掠一把。
也不知道梁乙埋怎么想的,竟然放任军中战马在柔远寨附近放牧,环庆路诸军看见上好的战马在眼前转悠都心痒难耐,在打起来之前愣是先抢了五百多匹战马回来。
到他们大宋地界儿的马就是他们大宋的马,别管抢回来之后怎么分,总之先抢到手再说。
西夏军:???
到底谁才是来劫掠的啊?
梁乙埋没防备宋军还有这一手,赶紧分兵去保护战马,西夏军内部本就混乱,让他这么左一指挥右一指挥显得更加混乱,于是又被汇聚到柔远寨的各方联军横冲直撞打了个爽。
西夏军本就士气不足,接连的败仗让军心更加涣散,梁乙埋看柔远寨打不下来一咬牙又分兵攻打周围其他堡寨,结果这次更惨,数万大军连只有五百驻军的大宋堡寨都打不下来。
三十万大军转战半月损失惨重却寸地未得,朝堂上已有撤军的声音传到军中,可倾国而出却一无所获未免太丢人,真这么撤军他还怎么在朝堂立足?
梁乙埋死撑着不肯撤军,就在此时,大宋的反击也开始了。
鄜延路守将刘绍能在葫芦河中游的直罗镇设下伏兵奇袭西夏军,之后一路追到长城岭才意犹未尽的撤回大宋境内。
新任庆州知州王广渊抵达庆州,蔡挺终于把坐镇大后方的任务交出去,二话不说率军前往葫芦河和西夏人干仗。
京城的文臣一个个文文弱弱看上去连马都不会骑,仿佛只会风花雪月,但是大宋还没到后世那种文人真的只会读书的程度,文臣除了年老腿脚不方便这种特殊情况,平时也多是骑马出行。
西军身为大宋最后的武力担当,尚武之风虽然不如汉唐,但是也有很大一部分文臣能上阵拼杀。
不过能上阵杀敌的文臣大多本就是西北人,蔡大人出生在应天府那种中原腹地还能这么生猛只能说是天性使然。
环庆路各军趁梁乙埋不注意哪儿防守虚弱往哪儿冲,河东那边也没闲着,府州守将折克行直接绕开主力军杀进西夏境内葭芦川。
府州位于陕西的最北端,北接草原南邻黄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府州折氏是云中大族,自五代便以府州为根基为中原政权镇守西北。
中原政权换了好几个,府州知州一直是折家人,大宋建国后府州知州也一直是折家子弟世袭。
那地方是宋、辽、夏三国交界处,无论契丹人入侵还是党项人来犯都能起到牵制和侧面支援,因为位置太过重要,百年来折家当家人几乎都是壮年战死沙场。
折家将不愧是折家将,这些年每次有战事先锋军中都有折家子弟,这次梁乙埋进攻环庆路,折家军从河东杀入西夏境内也是收获颇丰,大军去葭芦川转了一圈便斩杀数百户招降数千人。
折家是世代镇守府州的党项人,很多汉人干起来会被诟病的事情他们去干就没问题,很难说那些投降的西夏兵是真心投降还是被打的真能投降保命。
在环庆沿边的堡寨投降能被编入军中屯田或者操练,被折家将带回府州……那就自求多福吧。
苏机宜心怀慈悲,真心希望佛祖玉帝太上老君保佑那些倒霉蛋,人口就是生产力,活着做苦力总比直接砍了强。
河东折家军出动的消息很快传到前线,姚古羡慕的眼都红了,“苏大人您知道吗,折将军这次出兵还带上了他侄子折可适,折可适也没比我大几岁,他都能上战场我爹凭什么不让我上战场。”
西北这边世代守边的将门不少,种家军、折家军、姚家军、杨家军等等等等,各家在对外时同仇敌忾,挣军功的时候也没谦让过。
这次折家军在葭芦川
大胜而回(),顢?魑?驛膉?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折可适那小子八成也能捞个差事干干。
他也想要军功呜呜呜呜呜。
“折可适没比你大几岁,也就是说他的确比你大。”寨中人口每天都在变化,苏景殊正在算以目前的人口粮草还能支撑多少天,这些天每天都要干这个活儿,他已经能一边算一边分心和小姚同学说话,“朝廷很重视培养西军子弟,你真不考虑去国子监读两年书?”
行军打仗要学,忠君爱国更要学,趁年轻多读几年书没坏处。
姚古撇撇嘴,“这得怪我爹,谁让他只是个巡检?”
虽然他不爱读书,但是能推卸责任肯定不能自己扛,所以这事儿归根结底还得怪他爹。
能被破格送进国子监的西军子弟不多,要么是本身有读书的天分要么是家里老子的品阶足够高。
他爹连高级将领的边儿都没摸着,自然没有送儿子去国子监的资格,想靠他爹的恩荫去京城估计只能等他爹阵亡。
呸呸呸,虽然老爹总揍他,但是爹还是活着好。
武将升官太难,靠祖上恩荫不如靠自己。
这次的战事打的那么顺,带他一个又能怎样?
“慎言。”苏景殊正了神色,“战事还没结束,话不要说太满。”
拒绝半场开香槟。
姚古立刻捂住嘴巴,大宋在战事上的运气向来不好,他懂他懂。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号角声。
姚古心中一紧,声音都在颤抖,“苏大人?”
他刚才只是抱怨两句,就算战事要从顺利变为不顺也不能这么快啊。
苏景殊放下算了一半的账,“不急,先出去看看。”
“应该不是敌袭,敌袭不是这个动静。”姚古慌了一会儿很快冷静下来,他自小在军中长大,不同的号角是什么意思还是能听懂的,“大人,应该是大军回营。”
就是不知道回来的是哪路军队。
寨中操练的队伍重新肃整,不多时,率先回来报信并开寨门的传令兵就到了门口。
太阳已经落山,放眼望去外面沙土茫茫。
苏景殊拿着特批的千里镜上城墙,一眼就看到策马冲在最前面的狄青。
“狄元帅怎么这时候回来?”苏景殊皱起眉头。
姚古眼睛亮晶晶,“等狄元帅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往好处想,万一西夏撤兵了呢?
苏景殊摇摇头,“梁乙埋打到现在一无所获不会轻易退兵。”
他当然希望西夏赶紧退兵,大宋还没做好灭夏的准备,这次只是防守,即便反攻也拿不回多少地盘,仗打的越久后勤压力越大,再打下去就得从河东路运粮过来。
但是梁乙埋也不是轻易肯退的,他得为他的前途着想,举国之力出击却一点好处都没讨到反而损失惨重,党项贵族那里他不好交代。
苏景殊收好千里镜下城楼,狄青已经风一般冲进来并利落的翻身下马,“吐蕃董毡部攻夏,梁乙埋退兵了。”
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王韶说动了青唐吐蕃的大首领董毡,如今董毡正率兵在西夏境内攻城拔寨,梁乙埋再不情愿也只能撤军回防。
王机宜到秦凤路一年战果颇丰,之前还有人弹劾他不懂兵事还非要瞎指挥,那些人在他单骑闯入古渭寨招降之后番邦部落后基本上都没动静了。
虽说董毡趁势攻入西夏境内是青唐吐蕃和西夏的私仇占大头,但是对大宋而言的确有好处。
姚古恍然大悟,“这一招叫围魏救赵。”
狄青赞道,“孺子可教也。”
苏景殊:……
你们武将之间的互相吹捧是不是有点离谱?
<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
王韶:突然出现.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