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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报恩

齐景轩愣在原地半天,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支支吾吾道:“我……我瞎猜的。”

可这样的话怎么能糊弄的过去?

那青衣男子身上没有弓箭,只有一把菜刀,他就算看他行为不轨能猜出他是刺客,又怎能猜出他会射箭,还知道他箭术极好百发百中?

沈嫣跟那男子也不熟,不过是曾偶然在他身侧看到过弓箭,这才猜测他应是会射箭的,但也只是猜测他会,并不知他箭术如何。

齐景轩跟他素不相识,又怎会知道这些?

沈嫣看了齐景轩半晌,脑海中诸多念头闪过,其中她觉得最不可置信的眼下看着却是最有可能的……

但不管她的猜测是否为真,都不宜在这里宣之于口,便只能将这些念头暂且压下,收回视线道:“先回去再说吧。”

齐景轩不敢跟她对视,诺诺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上了车。

………………

齐景轩这边绞尽脑汁思索着待会应该怎么跟沈嫣解释时,晏凉河边的画舫上也并不平静,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按照惯例,龙舟赛结束后大家会在船上宴饮一番,宴席散便该回宫的回宫,该回府的回府。

可就在画舫靠岸,众人准备离船时,五公主却说身边的一个宫女不见了。

五公主性格怯懦,起初发现身旁宫女不见时也不敢大肆声张,只派了人偷偷去寻,后来遍寻不到,便有些急了,去找了三公主帮忙。

三公主却是不以为意,说她性子软,对身边下人管束不严,那些伺候她的宫人素来懒怠,八成是趁着今日人多无人注意,偷偷溜去躲懒了。

五公主却说不会,那消失的宫女是素兰,是她身边最忠心的人,谁都有可能溜去躲懒,唯独素兰不会。

但三公主哪里会当回事,只道待会要回宫时素兰自然就出来了,之后便去与诸世家贵女说笑赏景了。

五公主无法,又不敢寻其他人帮忙,只能让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宫女继续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

眼见着宴席将散,众人就要回宫,素兰还未现身,她这才不得不对太子说了。

太子也是知道五公主的性子的,是以起先也没太当回事,只当是宫人一时躲懒,在哪处多饮了几杯醉倒了,便命人去寻。

谁知这一寻,却在一间船舱内寻到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仰面躺在床上,衣衫大敞,裸露的皮肤上痕迹斑斑,凌乱的被褥上也有斑斑点点的污浊印记,一看就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一场与民同乐的盛会竟出了命案,太子当即面色一沉,厉声道:“查!”

随行的宫人侍卫登时散开,有些去查问画舫上的船工等人,有些则去到诸位皇子公主和各位高官及其家眷门身边,让大家不要慌张,待事情查明自能离去。

众人看着那些宫人,知道这既是安抚,也是看管,一时无人多说什么,只是原本的好心情都散去了,只觉晦气。

安王听说出了人命也是一惊,掩下心中惊骇,趁身侧无外人时低声喝问随行的下人:“怎么回事?()”

不是说只要做做样子就好吗?怎么就闹出了人命?

他与齐景轩不对付,今日又拌了几句嘴,上船后心里就一直压着股火无处发泄。

龙舟赛即将开始时,他见齐景轩没现身,知道他定然是又去躲清闲了,便想了个主意要坏他名声。

这小子先前在成安侯府酒后失德,坏了沈小姐的清白,偏还做出一副痴情样子,不仅求了父皇赐婚让他跟沈小姐订了亲,连在民间的声望也有所好转,硬是把一桩坏事变成了好事。

既然如此,那他就让人装作齐景轩的样子去欺辱一宫女,届时事情传扬出去,看他这好名声还如何能保得住?

他不是痴情吗?他不是对沈小姐一心一意吗?待事情闹开了,他要如何解释?

安王想得很简单,这件事原本也的确不难,正好今日他跟齐景轩穿了一样的衣裳,只需让人寻一不起眼的宫女,从身后打晕了带进船舱,假意羞辱一番,然后那人在穿着这身绣青竹的衣裳从房中出来,故作不经意地被人看到个背影就行。

届时他这个六皇子一直在人前转悠,且早就换过衣裳,那被撞见的人自然不会是他,只能是齐景轩。

刚才眼见都要下船了,事情还没有捅出来,安王还以为是那宫女胆小,忍下了没敢发作,心下正觉不甘,就听五公主和太子说她的一名宫女找不到了。

安王转瞬又高兴起来,以为今日这一出没有白费,谁知片刻后,却听说那宫女死了。

安王身边的内侍也是吓了一跳,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忙寻了个由头悄悄退下,去问那办事的人。

不多时,内侍回到了安王身边,面上神色看似与平日无异,额头的冷汗却透出了心中的慌张。

他在安王身边耳语了几句,安王听后暗暗咬牙:“成事不足败事余的东西!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说完又叮嘱这内侍:“让他管好自己的嘴,有人问起,就说从未见那宫女,更没有接触过!听到没?”

内侍连声应诺,又听安王道:“那身衣裳也收好了,别叫人查出什么。”

他是要诬陷齐景轩的,不能反将脏水引到自己身上,自然也就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衣裳曾消失过一段时间。

内侍哪敢不应,正要点头,想起什么,不禁面色发苦。

“可是王爷,平郡王他……他不在船上啊。”

刚才清点人数准备下船时,众人发现消失不见的除了那宫女,还有平郡王及其身边下人。

因此船上现在不少人都猜测那宫女就是被平郡王害了的,而平郡王将人凌辱至死后怕被发现,慌乱之下就带人逃了。

事情若真是这样就好了,但安王和他身边的人比谁都清楚,这事与平郡王根本无关。

“他不在又如何?”

安王咬牙道。

“那不正好说明他做贼心虚吗?”

() “只要没人能证明他在那宫女出事前就下了船,他就还是最有嫌疑的人。”

“只管让咱们的人管好嘴,不该说的别乱说!”

他现在只能赌一把,赌齐景轩是在龙舟赛快开始时才下船的。

这样即便有人能给他作证,也无法证明他和这宫女的死无关。

至于他身边那些随行下人的供词……既然是他自己人说的话,那自然是不可信的。

内侍不敢反驳,只得躬身应了,自去叮嘱了。

约莫两刻钟后,散出去的宫人侍卫大部分都回到了太子身边,禀名并未查到什么可疑之人,也没人说曾见到素兰和谁一起出现在那个房间附近。

太子虽早料到这个结果,但还是皱了皱眉。

今日画舫上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世家勋贵,派出去的人最多也就能查问一下他们身边的下人,不可能问到那些主子们身上去,不然还不闹翻了天?

可是敢在这样的日子这场的场合做出这种事的,必不会是什么下人或者船工。

既然不能询问那些主子,自然也就很难在短时间内查出什么。查不出来,也就不可能把这些人一直关在船上不放。

太子无法,只能叫来大理寺的人,让他们去查,其余人则先行散去了。

………………

马车一路平缓的行驶着,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最终驶入了平郡王府。

沈嫣尚未与齐景轩成亲,按理说不该这时单独前来,可此时她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两人才进入正院,她就要屏退一众随行之人,说是要单独与那青衣男子说话。

齐景轩哪里肯,急道:“阿慈,这人是个刺客!你就算与他相识,也不能这样放松警惕啊!”

沈嫣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道:“你也来。”

“啊?”

齐景轩还没回过神,就被她拉着往屋里走去。

阿圆见状上前阻拦,道:“沈小姐,不可。”

虽然还不知道这哑巴到底是不是刺客,但毕竟是个出门随身携带菜刀的人,而且一看就会武,怎能让王爷和沈小姐与他独处?

沈嫣看了看阿圆和院中虎视眈眈不肯离去的一众下人,眉头微蹙,只得贴到齐景轩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景轩听着身旁压的极低的耳语,先是皱了皱眉,继而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嫣:“你……你也……”

“王爷,进去说吧。”

沈嫣低声道。

齐景轩心头巨震,仍旧有些云里雾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可想了想自己,似乎又没有什么可不可思议的。

他看看那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哑巴,又看看沈嫣,犹豫半晌后终是对阿圆道:“你将他……将他捆紧些带进屋,我跟沈小姐要单独与他说话。”

阿圆哪里肯同意,起初说什么也不答应。

但齐景轩到底是主子,在他一再坚持之下

,阿圆最终只得让人拿了副镣铐来,将那哑巴手脚都铐住。

那镣铐上带着长长的锁链,锁链从房中穿窗而出,栓在院中一株大树上,保证让这哑巴无法靠近齐景轩与沈嫣。

一旦他有所挣扎,锁链发出异动,阿圆他们在院中便能将其往后拖拽,并第一时间冲入房中,确保两人的安全。

再三确认过没什么危险之后,阿圆这才表示两人可以进屋了。

齐景轩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带着沈嫣进了屋,让阿圆他们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偷听。

………………

房中,沈嫣坐在桌边看着那哑巴,半晌没出声。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但话要出口时又万分紧张,不知该从何问起,又怕得到的结果和自己所想的不同。

放在膝头的手紧张地握在一起,好半晌她才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口。

“你是为我来京城的?”

男子点头,目光单纯诚挚。

这一点头基本就已经确定了沈嫣心中的想法,但那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为了不闹出什么误会,她再次确认:“你认识我?”

男子再次点头。

“可我们现在不应该认识,你……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男子依旧点头,不仅如此,他还伸手比了个十,又比了个二。

“十月初二……”

沈嫣看着他的手势,喃喃出声。

男子眸光一亮,又开始比划之前他在街上做过的那几个动作。

房子,歪倒,指指沈嫣,又指指他自己。

这次他又增加了一些细节,两手抬起在空中来回扫过,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好在呼吸还是能够的,口中发出一阵模糊气音。

齐景轩一点都看不明白,忍不住扯了扯沈嫣的衣袖,问:“他在说什么啊?”

他很想直接问沈嫣刚才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沈嫣显然想先从这哑巴身上知道些什么,他便没有插嘴。

沈嫣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哑巴,此时她的目光却有些放空,似乎透过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梦”中。

“大雪……狂风……”

她喃喃道。

营州每年的冬天都来的很早,梦里的那个冬天更是才进十月便落了雪,且一来便是一场狂风暴雪。

她替母亲去周家送做好的冬袄,回来时看到路边一个棚屋被大风吹倒,倒下的木梁砸中了住在里面的人。

那人头上往外渗着血,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她忙上去试了试那人的鼻息,见他还活着,只是昏迷,便想寻人帮忙将他抬去医馆。

可这样的天气,能回家的早已经回家了,这条街又偏僻得很,半晌也寻不到一个人。

这样拖着只能眼看着人被活活冻死或流血而死,沈嫣无法,只得自己费力地把木梁搬开,将人拖了出来。

好在那

棚屋简陋,用料并不实在,不然只凭她一人,怕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将人救出的。

她一路把人背到医馆,医馆的大夫说还好送去的及时,不然这样的伤势,还躺在雪地里,要不了多久就会没命。

那时沈嫣还庆幸,自己正好路过,发现的及时,把人救回来了。

但后来她才回到家,整个甘宁城就发生了地动,她爹娘在她眼前被压在了倒塌的房梁下,四周其他屋舍也没有几间完好,到处都是惊呼声,哭喊声……

那些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沈嫣眼圈泛红,只觉胸口窒闷,难以呼吸。

“那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哑巴愣了愣才明白她在说什么,犹豫着点了点头。

应该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他和这位沈小姐怎么会都记得此事?总不可能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还能做完全一样的梦吧?

沈嫣闭了闭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

痛,好痛……

她刚从成安侯府醒来时也曾心痛如绞,正是因此那时才想要寻死,以免让爹娘走上老路。

但后来发生的许多事都和梦中全然不同,她便以为那只是个“梦”而已,或是老天垂怜,给了她什么预警,让她可以规避未来可能发生的一些祸事?

可如今,她却得知那并非一场梦……

所有一切都是真实的,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他们一家曾败走京城,回到营州,并最终死于那场天灾之中。

那风雪仿佛穿过交错的时空又打在她身上,她眼前到处都是血,渐渐扩散开,永无止境地漫延,仿佛会将整片大地都染红……

那是她爹娘和她未出世的弟弟妹妹的血。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血浸染到砖瓦泥土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们从断壁残垣中挖出来。

那种绝望攫住了沈嫣的心神,让她久久难以从这苦痛中挣脱。

哑巴见她忽而落泪,慌忙站起身,不知如何是好。

齐景轩本也十分着急,但见这男子忽然站了起来,吓了一跳,立刻张开双臂挡在沈嫣面前:“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哑巴察觉束缚着自己的锁链有所收紧,又见齐景轩神情紧张,忙退回原处,指了指沈嫣,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他沈小姐哭了。

齐景轩瞪他一眼:“我又没瞎!”

说完见他没什么伤人的意图,那锁链也束缚着他让他无法靠近,这才转身看向沈嫣,柔声道:“阿慈,你怎么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什么狂风,什么大雪?这才五月,哪来的雪啊?”

沈嫣没有接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齐景轩不知所措,伸手去擦她的眼角,那泪却怎么也擦不完似的,不停地从她眼中滚落。

齐景轩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哄人,想来想去,只能像自己小时候母亲哄他那般,将人轻轻揽进怀里,一边轻抚她的肩背一边温声道:“不哭了

,不哭了啊。”

站在原地的哑巴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视线一会飘向别处,一会又忍不住挪回到两人身上。

这般来来回回偷偷摸摸看了也不知多久,沈嫣的哭声才渐渐停止。

他忙又将视线挪开,假装自己方才并没有盯着两人,而是在好奇打量着屋中陈设。

沈嫣也知道自己失态了,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对齐景轩哑声道:“我没事了。”

齐景轩哦了一声,坐回她身边,道:“你若是难过,那……咱们改天再说也行。”

虽然他不知道沈嫣为什么难过,但看她哭得这么厉害,必然是想到了什么极其伤心的事。

既是如此,那……那方才她说的事放放也行。

总归这哑巴现下被抓住了,也没法再拿箭来射他,他暂且可以安心了。

沈嫣却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对那正假意打量四周的哑巴说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也死了,你活了下来,打听到我的事,然后……然后不知怎么回到了早些时候,就赶来京城想看看能不能帮我?”

哑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见沈嫣不解,便又做了个歪倒的姿势。

沈嫣想了半晌才道:“你……你那时没能活下来?”

哑巴点头,表示她说的对。

沈嫣听了却眉头紧皱,道:“可你若也在那场地动中死了,那我不就等于没能救你?”

哑巴闻言赶忙摇头,伸手接连比划了好几个手势,神情很是郑重。

救了就是救了,哪怕只多活半刻,她也是救了他。

救命之恩,就当结草衔环以报。

可惜这一串手势太复杂,沈嫣根本看不懂。

齐景轩这会完全听蒙了,忍不住插嘴道:“阿慈,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死不死的?你……你怎么会死呢?”

阿慈怎么能死呢?阿慈若是死了,他又该怎么办?

沈嫣这才看向齐景轩,道:“我刚才不是问你,你是不是做过一个梦吗?”

“梦里咱们两个也都在成安侯府的春宴上被人陷害,陷害咱们的人还让书院的学生和禁军起了冲突,撞死在了禁军的刀上。”

她将前世发生的种种都跟齐景轩说了,末了才道:“这次在侯府醒来,王爷一力承担了所有恶名,许多事都和那时不一样了,我便以为……便以为那只是梦,直到……”

她说着看向那被镣铐铐着的哑巴,声音有些发颤:“直到看见了他。”

这哑巴是她在营州时救的,彼时两人只是生活在同一座小城中而已,偶尔在街头遇到,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唯一的交集便是那次风雪中她偶然路过,救了他一次。

把人送去医馆的时候,这男子曾短暂的清醒片刻,想来就是那时看到了她,知道是她救了他。

“我之所以问王爷是如何知道他会射箭的,就是因为我救他时曾在那倒塌的棚屋里看见过一把弓,猜测他该是会射箭的。”

但齐景轩身在京城(),与这哑巴素不相识⑶()_[()]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又怎么会知道这点呢?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他箭术极好,百发百中。

除非齐景轩曾见过他,甚至见识过他的箭术,不然不可能知道这些。

齐景轩听了沈嫣的话,许久方才回神,许多原本有些不解的事情也很快想通了。

“所以……所以他不是什么刺客,他是你的同乡。”

“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重生之后便来了京城想要报恩……”

而等他来了京城若发现沈嫣已经死了,且京城中所有人都说沈嫣是被他齐景轩逼死的,那……

齐景轩心头一阵恶寒,身子一软,顺着床沿滑到了脚踏上,瘫坐在了沈嫣脚边。

沈嫣面露不解:“王爷,你怎么了?”

齐景轩半晌无言,眼中却是渐渐泛起泪光,继而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一把抱住沈嫣的腿,哭得比刚才的她还惨。

“我冤,我冤哪!”

他哭喊道。

沈嫣不明所以,想将自己的腿抽出来又挣不开,只能一边给他擦泪一边问道:“王爷你……你是不是……跟我们的经历不同?”

按照她和哑巴的经历,现在的齐景轩无论如何也不该认识哑巴才对,因为前世这会,哑巴根本就没来京城呢。

可齐景轩却认得他,那就是说他们曾经碰过面。

可是看哑巴的样子,分明对齐景轩没什么印象,不然他不会到现在都没提。

齐景轩颤颤地抬起一只手,比了个八,哽咽道:“八次……八次……他杀了我整整八次!”

沈嫣和哑巴均是一怔,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齐景轩哭道:“我已经不是重活第一回了,同样的事我经历了八回了!”

他说着又颤颤地指向那哑巴:“就是他,每次都是他!追着我杀!杀了我八回!把我射成个筛子!”

“我的脑袋,我的眼睛,我的脖子,我的胳膊我的腿,还有我的蛋……”

他哭得越来越惨,泣不成声。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也是被害了啊,杀我一次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杀我八次?”

“我都带上护心镜了,我都穿上盔甲了,我连替身都用上了,他还是能认出我!”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哪,追到山里要杀我,追到封地也要杀我,拼着自己死也要把我杀了才行!”

“我也是被害了啊,我也是被害了啊……”

他哭的实在惨,一时连外面的阿圆都惊动了,忍不住上前敲门,问:“王爷,您怎么了?用不用……”

“滚!”

齐景轩对着门外怒吼,吼完又抱着沈嫣的腿继续哭:“阿慈,我好惨,我真的好惨……”

沈嫣和哑巴一时都被他哭蒙了,心中思绪万千,只觉不可思议。

哑巴不会说话,纵然心中诸多想法也开不了口。

好在沈嫣会说话,问出了他也

() 想问的问题:“王爷,你是说……同样的事,你已经经历了八次,还次次都……”

她说到这忍不住停了下来,看向那哑巴,实在难以置信。

说起来她跟这人实在没什么交情,若非这人额头有一片青黑印记,又是个哑巴,城中总有些顽童喜欢追着他嬉笑打闹,她怕是对他都难有什么印象。

这人若是没能在那场地动中活下来,那她所谓的救命之恩也不过是让他多活了那么一时半刻而已。

为了这些许的恩情,他便一次次地寻来京城找齐景轩报仇吗?

哑巴见沈嫣看向自己,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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