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冷战了很多日子。
她想杀他,却无任何办法。
更令她恐惧的是,她发现他的耐心,竟在渐渐告罄。
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他会在夜间悄然来到她的床榻前,一站就是一整夜。
西殿那女子也逐渐猖狂了起来,南君不在时,她会出现在中庭,故意大声说话、唱歌。
仙宿女知道,那女子的哥哥,定是又给南君立功了。
再这样下去,莫说报
仇……恐怕自己哪一日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终于在这一日,仙宿女在傍晚时分煮香沐浴,换上了一件几乎遮不住身躯任何一处的金色薄纱。
她斜倚在窗榻,环视这间华丽寝殿,妩媚地等他回来。
云昭能感觉到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几欲炸裂。
殿门忽被推开。
一道带着寒霜的玄色身影大步踏了进来。
南君似是饮了酒,眼尾微微泛起红晕,他垂着眸,眼底一片阴森晦暗。
他脚步很重。
仙宿女胸口本能惊悸,她知道他这个样子是想对她做什么。
这么巧,她恰在今日下定了决心。
他与她,可真是太有默契。
她轻轻动了动,金色薄纱之下,曼妙至极的身躯倚得更加风情万种。
他定定抬眸瞥来,怔在原地。
“……夫人?()”
夫君。()”她朝他伸了伸手。
透明轻纱下,一切美好一览无余。
南君喉结滚动,眸色暗成一片。
他急切上前,欲把她揽进怀中,却见一双柔荑轻轻推在胸口。
“我已经知道了,”她倚向他的身躯,抬眸,流转的眼波漫向他的眼底,“她是骗我的,夫君没有碰过她,她也没有怀孕。”
南君闭了闭眼睛,吐出一口长气:“你终于肯信我了!”
“嗯。”她目的明确地蹭了蹭他,问,“夫君想与我回到从前吗?”
他哑笑出声:“自然!”
他的手已经难抑地探向薄纱之下。
她却抵住了他:“我要夫君为我做一件事,若夫君做了,今夜予取予求。若夫君不做,那夫君日后可以对我的尸体予取予求。”
他沉沉喘气:“你说!”
她柔媚地冲他吐出如兰香息:“不要找任何理由,现在就去杀了她哥哥,把他的人头带回来给我。”
他定定盯着她。
她仰着脸,与他对望。
她向来是个最温和柔顺的人,只在这一刻,眸中竟也有刀光剑影。
时间凝固了许久。
终于,南君喘息着笑出了声:“一言为定,你等着我!”
他毫不犹豫地松开她,大步走了出去。
她跌坐到窗榻。
“呼……”云昭发现,自己也替她悬了一颗心。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再一次被轰然撞开。
大片白色霜雾袭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极其浓郁的一股血腥味。
他大步走向她,手中拎着一物。
一路走来,血滴未止。
他扬了扬手。
“嘭!”
大好头颅转了几转,端端正正停在她面前的矮案上。
战将脸上仍然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怎么也想不到,南君竟会突然对他出手,斩了他的脑袋。
() 仙宿女盯着这张血污的脸,一点一点抿起唇。
‘对不起,阿爹,对不起,阿奶,兰儿只能为你们做到这么多……’
南君压了下来。
她惊惧地推他:“不要在这里!”
他却动作不停,唇角浮起冷冰冰的笑容:“当然要在这里,让他看着啊!”
她抬手去挡,身前薄纱却被他一掌撕碎。
“啊!”
他一手制住她,另一只手拎起那部将的头颅,将它转了个方向,正对二人。
“夫人!”南君大笑道,“你自己要的,躲什么,睁开眼睛,好好看着!”
她身躯颤抖,心知他这是在报复。
他报复她的忤逆,报复她让他为难。
他不想做的事,她用性命威胁他,逼着他做。他是个很果断的人,瞬间便作出了决策,但那并非心甘情愿。
于是他来报复她了。
她视线微颤,逼着自己定下神,抬眸望向矮案。
“啊!”
他隔着金色薄纱,径直侵犯。
她的双手被他单手锢住,摁在雕花的榻栏上。
她的身躯折在并不宽敞的榻缘,她苦不堪言,只能紧紧咬住唇。
他掐着她的下颌,逼迫她,对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坐在窗台上的云昭忍无可忍,抬手戳向东方敛。
“喂!”
他疑惑地嗯一声,视线从檐角收回,懒懒落向她。
云昭盯他:“你是不是忘了抹掉寝殿里面的动静?”
他浑不在意道:“很快就好。多敲你一下没必要。”
他的眼神有点嫌弃,嫌弃她轻轻一碰就喊痛。
云昭:“……”
她吸一口气,像他一样把视线转出寝殿,眼观鼻,鼻观心。
殿里的南君显然有点疯。
听着声音就知道他毫无节奏,动作乱七八糟,窗榻都快要被撞坏了。
混乱中,还一脚踹翻了矮案。
云昭听到里面传来“咚——骨碌骨碌”的声音,实在很不愿意脑补是个什么玩意掉到了地上。
仙宿女咬着牙,没让痛苦的声音溢出唇齿。
他掐开她嘴巴,想逼着她喊。
她偏不。
很快,果然就结束了。
云昭:“……”
她忍不住戳了下东方敛,问:“你真不尴尬?”
他缓缓转过脸:“尴尬什么?”
云昭咬牙切齿:“在边上,看着,那什么,不就像是,你我,洞房?”
“不像。”他挑了挑眉,愉快道,“那天我也在寝殿里面呢,你不知道啊?”
云昭:“……”
想掐死这个鬼!
现在就掐!
*
南君心满意足睡去。
他已有许久不曾睡得这么沉。
他
的唇角勾着许久不曾有过的笑容。
仙宿女缓缓起身,擦掉了涂抹在脖颈上的香粉。
她换上一身普普通通的白袍,束了最简单的发,带着南君的令牌,踏着月色,离开了平南,返回宿北。
她其实已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她杀不了南君,这辈子也做不到。
她也找不回自己的亲人,她竟与凶手一道安葬了他们,他日九泉相见,她不知该以何等面目去见自己的至亲。
她的眼睛里失去了光彩,她浑浑噩噩,只知道要回到宿北去。
她该在那里。
命运不知是给了她善意还是恶意。
就在这个夜里,宿北大震,天塌地陷。
她毫不犹豫就扑了上去。
她用自己的身躯撑起了好大一方地裂,救活了无数本该被压进地底的百姓。
百姓们拖家带口,拉扯着老人和小孩,一个一个从她身边逃出。
每一个人眼眶里都含着泪,对她感激涕零。
看着一张一张脸,她忽然笑了起来。
她从前为旁人减轻痛苦,用的是黄梁美梦。
今日自己却强忍着剧痛,散尽神力,替他们撑起逃生的通道。
她唇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神色越来越放松。
痛苦消失了,永远地离开了她。
南君赶到时,仙宿神女已经香消玉殒。
“夫人!夫人——夫人啊!啊啊啊啊啊!()”
*
幻象消散。
云昭望向那具尸。
原来你是个这样的人。?[(()”
史书如实记载了仙宿神女的功绩,云昭心下感慨,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下确定了,仙宿神女与恶疫无关。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就不对了呀。”云昭轻轻用指尖扣击着身旁坚硬的神女树根,“她死的时候,只是散尽了神力,神身并没有损坏。”
仙宿神女便是死了,也用自己的身躯为百姓牢牢撑起逃生通道。
直到南君发疯一样抱住她时,她仍面带微笑,脊背端得笔直。
死得漂亮极了。
可是她的尸身最终却变成了这样。
东方敛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嘴里叼了段根须,他开口说话,根须便一晃一晃:“她到死都没怀孕,男的动了手脚。她生不了,他以后有理由再另娶旁人,吃绝户。”
云昭吃惊:“我怎么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他侧眸瞥她:“你自己说尴尬不看。”
云昭:“……”
原来是那个那个的时候吗?难怪当时他没敲她肩膀跳过那一段。
云昭吸一口气,强辩:“……那我就算盯着看,我也看不出这个啊。”
“没事。”他漫不经心道,“有机会我教你。”
她身躯微僵,偷偷瞥他一眼。
他看上去真没把这当回事,叼着根须,虚着眼眸,一副无聊懒怠的样子。
她不得不承认。
这家伙,勾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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