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们开始诵经请神。
此事究竟是神婚还是乌龙,端看这位木头神祇会不会再“显灵”一次。
殿中香火大炽,吟诵声呜呜嗡嗡织成一片。
晏南天悄无声息走到云昭身侧。
他偏头,轻声问:“什么时候对太上殿动的手脚?”
云昭冷不丁吓了一跳。
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红鸾卦——他以为“神婚”这事儿是她干的。
她勾唇冷笑:“你不信神?”
他也笑:“是你不信神。”
但凡信那么一星半点,也不敢这么渎神。
云昭表情微妙:“神都在面前了,还能不信?”
晏南天虚起双眸,望着那道人偶般的身影,眉眼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这位神,他能做什么。”
云昭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回答:“……能吃供品。”
晏南天噗哧笑出声。
神龛上,那位神微微撩起斗篷,放下手中的包子,幽怨地盯了云昭一眼。
云昭表情无辜,用眼神问:难道不是?
太上本神弯了弯眼睛,勾了勾唇,还她一个假笑。
晏南天蹙眉。
他看不见这番眉眼官司,却能感知到她的情绪波动。
他敏锐地问:“看个神龛这么高兴?”
云昭悠悠回眸,挑眉坏笑:“神龛上有他的神像啊,这就叫——爱屋及乌!”
晏南天定定盯她,眼角眉梢挂着笑,却不达眼底。
云昭丝毫也不虚。
“阿昭。”他懒声开口,“骗骗别人可以,不要把自己也骗了。这东西就是个被符文咒辞牵引的行尸走肉,真当他能娶你啊?”
乍然听闻那个消息,他也险些被唬住。
但是过了这么一阵,早已缓过神来。
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心下已然断定就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做了手脚——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把主意打到太上的头上。
方才她与太上那番“亲近”,显然是故意。
他低笑着,歪身用肩膀去撞她,挑眉道:“逃个婚而已,闹这么大阵仗。待会儿看你如何收场。”
云昭往神龛边一让,冷笑着叫他名字:“晏南天。”
“嗯?”他懒懒地瞥着她。
“你让我不要在意你娶不娶别人。”她道,“如你所愿,我不在意。”
他眸色微冷:“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昭笑:“但我就是这个意思——无论你在不在意,我都要嫁给别人!”
晏南天微笑:“你不可以。”
云昭也笑:“不,我可以。”
他抬手摁了摁额角。
片刻,他低低笑起来,抬手指了下前方,好脾气地对她说:“看着吧,拿回卦签之后,他会跟随神官们的祷言指引,返回后殿去——控
制这样一具行尸走肉并非难事,阿昭以为呢?()”
云昭侧眸瞥向神龛。
太上本神点头确认:太吵,只想躲清静。?()_[(()”
云昭:“……”
敢情三千年来,木偶神一直就这么被人用噪音撵来撵去?
怪惨的。
晏南天微微偏头,袖手,好整以暇地用眼神点了点前方,示意云昭一起看戏。
只见那位六亲不认的神祇在供奉宝灯的玉檀架前定定站着不动。
大神官率四名神官,举起冥烛宝香与道幡,呜呜嗡嗡地吟唱请神之咒。
唱了半天经后,大神官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摘下那一支红鸾卦签,毕恭毕敬交到木头神手上,换走他手中的橘子香炉。
“太上,红鸾卦签在此,请降神喻。”
大神官垂着双眸,不敢窥伺神明脸色,只静待其变。
手握姻缘红签,这位淡漠的神祇没有任何反应——他根本没有半点要把它贴回去的意思。
片刻之后,冥铃与诵咒声齐齐响起。
木偶神目中无人地转身,提步行向后殿。
大神官微微松了口气,回身向皇帝拱手:“陛下,看来属实是闹乌龙了。”
太上没显灵,可真是阿弥陀佛,太上保佑。
万幸太上不是真要娶妻。
屏息半天的众人齐刷刷舒出一口长气——都是有头有脸的,谁也不想真给云昭那个小魔星磕头。
夫人们纷纷掏出香帕扇脖子:“呼……吓死个人。”
方香君那几个笑得幸灾乐祸。
湘阳秀与云满霜对视一眼,也不知该喜该愁。
在场诸人中,也就一个温暖暖重重咬住了唇,绞住衣角,遗憾得真情实感。
晃眼间,那位木头神祇便移动到了侧后殿,只留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嫌这里太吵,躲清静去了。
晏南天微微冲云昭笑:“阿昭虽然逃婚失败,我却要被人笑话一辈子——至此,你我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云昭冷眼望去。
四目相对,刀光剑影。
这一夜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晏南天也耗去了不少心神。
此刻尘埃落定,眉眼不禁恹恹泛起了懒色。
他从未想过失去她,更是从未考虑过没有她的将来。
方才有几个瞬间,当真是如坠冰窟,连心跳也消失了。
这种感觉一次就怕,他绝对不允许再有任何差池。
云昭寒声道:“你以为我还会嫁给你?”
晏南天笑容笃定:“你没得选。这场乌龙之后,除了我,谁还能娶你?倘若你觉得下月初二太迟,我可以奏请父皇将婚期提前——明日紧了点,后日如何?”
他微偏着头,眸中有笑有叹。叹她不懂事,笑她太天真。
“阿昭,”他垂眸,想拉她的手,“答应我,往后不要再往任何香炉里面放橘皮,包括我的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