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瑶池。乱骨堆。
云昭其实很不会教人。
她脾气急,没耐心,也不懂得循序渐进。
不过教了片刻功夫,她就一脸暴躁:“这样,就是这样啊,这样都不知道?就是这样!”
东方敛也很不耐烦:“这样这样,这样是哪样!”
云昭生气:“这样就是这样!我当初一学就会,你怎么就不行!”
东方敛:“?”
他气到后仰,随手从乱坟堆里抓来几只供碗,往碗底塞一枚石子,几只碗换来换去,绕得她眼花缭乱。
只见那枚石子忽而有、忽而无,移形换影,在几只供碗之间反复横跳。
他眉眼挑衅:“来来来,你学一个我看看!这样,这样!”
云昭:“……”
她为什么要学江湖骗子的把戏?
他问:“怎么样,会不会?”
云昭:“……”
东方敛唇角微勾,凉凉笑了下,把速度放得极慢。
“啪,啪,啪。”
那些供碗一只接一只翻开,然后一只接一只合上。
他眉眼漫不经心,手上动作疏懒却利落。
一个步骤接一个步骤,步步让她看得清晰分明。
他挑眉道:“教人这么教,懂?”
云昭:“啧。”
本来觉得他教得挺好,这一个“懂”,又让她浑身不爽。
她摁住脾气:“行。”
她这个人,向来不服输。
她认认真真回忆片刻,教他如何调动神魂,以神魂之力操纵体内灵力,渡向尸身,与尸体上残留的灵性共鸣。
东方敛很有悟性。
他微垂着幽冷狭长的黑眸,一边感悟,一边信手去摁边上的骷髅,若有所思。
云昭也没闲着,她拿过那几只供碗,罩上石子,“啪啪啪”换来换去。
半晌。
东方敛没抬眼睛,若无其事开口:“这招术,有点意思。”
沉吟片刻,他抓过远处一具骸骨,拎起手指去敲它脑壳。
“有意思。”
他微微挑眉,按捺着兴奋,淡定去玩另一只骷髅。
云昭:“……”
她扔开手里的供碗。
她学的这玩意儿就完全没意思。
葬岗密布枯骨。
浅层埋的是新骨,越往下年份越足。
绝大部分的人,一生经历平平无奇,乏善可陈,除了特别虔诚之外再无特别之处——没有强烈的爱和恨,没有奇遇,也没有特别倒霉,写话本里都没人看。
扒拉了一阵,云昭无聊得双眼放空,神色恹恹。
“哎。”她拖声拖气地唤他,“你那边有没有发现啊——”
“有。”东方敛同情地拍了拍面前那具骷髅,“这女的实惨。她男人为了讨好姘头,把娘俩扔井里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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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③()③[()]『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东方敛:“不过。”
云昭微笑:“不过?”
他踢了下另一具骨头:“姘头信奉夜玄女,把这男的当成人牲给祭了。死更惨。”
他高高兴兴摸尸体去了。
云昭诡异地读懂了他的思路:“……你去找姘头?”
东方敛挑眉:“对!”
走出两步,他很无语地侧过半张帅脸:“会不会说人话!”
云昭笑得前仰后合。
*
过了中午,东方敛仍没找到姘头。
他若无其事问云昭:“你这招术可以啊,哪学来的。”
云昭望天——跟你学的啊。
他又道:“没做过几年鬼,怕是领悟不出来。”
云昭点头:“嗯……”
他可不就是个陈年老鬼?
东方敛观她神色,不动声色随口试探:“鬼在哪呢?”
云昭叹气:“我也想知道。”
东方敛:“哦。”
试探失败。
他摁住剑柄,指节捏到发白。忍。
云昭很快有了新发现。
她找到了一具自刎而死的尸体。
“东方敛!”她掠到他身边,拎起指骨,敲他肩膀。
东方敛正在专心看八卦,冷不丁被她吓一跳:“嘶!”
眼前光影变幻。
云昭和东方敛站在一处血腥祭坛上,看一大群人在祭坛下匍匐跪拜,大声祈求人皇东方敛与白玄女联姻,铲除夜间恶魂,拯救西瑶池百姓。
东方敛压住杀意,侧眸瞥她:“不是,这还反复摁我头看?”
云昭扬了扬下颌,示意他:“你看他们表情!”
“嗯?”
他微微眯眸,漫不经心看着那些人跪拜完毕,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祭坛正中,抓起血迹斑斑的刀具自刎。
动作果断,毫不迟疑。
他问:“怎么?”
云昭一脸疑惑:“我以为这些自刎逼婚的应该是最虔诚的那一批。但你看。”
东方敛受了不少香火反噬,见到这些人就烦得不行。
他耐下性子,定睛打量。
他道:“不像狂热,倒像仇恨。”
云昭点头:“对!”
她拎起指骨,很用力地敲他肩骨。
这回东方敛有了防备,没嘶。
云昭十分遗憾。
画面一转,死者自刎前一阵,刚给自己全家办完了丧事——他出门在外时,家中不幸遭遇血洗,老母、爱妻、襁褓中的孩子都被虐杀。
是那些供奉恶魂的人干的。
他们把血肉涂得满屋子都是,推开门时,死者足足愣了一炷香。
然后嚎哑了嗓子。
一夕之间,他悲惨跌落地狱,余生再无任何光明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