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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纪云蘅将他所说的话想了想,觉得也不算是夸大。

的确她起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为了买包子特地早起了些时候,只不过下山是坐着马车,并没有顶着寒风,等包子铺开门也不过是站了一会儿,并未等太久。

纪云蘅习惯早起,喜欢在天还没有大亮,街上人还不是很多的时候去做自己的事情,算不得辛苦。

可热腾腾的包子买回来就是,过程重要吗?

纪云蘅站在院中思考,施英则在一旁继续舒展腰身,没过多久寝殿里出来个太监,将门口的人都唤进去伺候,是许君赫醒了。

待宫人给他洗漱更衣后,施英跟在纪云蘅身后,进了寝殿。

房中飘着清幽的淡香,纱帐撩起来挂着,屋里的炭火烧得足,暖洋洋的。

许君赫衣冠整洁,许是刚睡醒的原因眉眼中还带着浓浓的倦意,眼眸半敛,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施英心说不太妙,怎么小殿下看起来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没睡好的许君赫可是会发脾气的,像个炮仗一样不好对付,若是当真在纪云蘅面前发怒使得两人有了隔阂,那就坏事了。

寝殿里其他宫人也是有眼色的,这会儿都老老实实地站着不语,四周保持着寂静。

施英上去便先行了个礼,“殿下。”

许君赫摆了下手,没有说话。

片刻的寂静过后,他才开口,“纪云蘅,来了为何不说话?”

纪云蘅就站在施英的边上,看着许君赫被光照亮的侧脸,还有那一双视线落在虚处的眼睛,“良学怎么知道我在?”

“我听见你的脚步声。”

许君赫下意识解释,说完后才觉得自己嘴快,于是把脸绷起来。

昨日纪云蘅一句“邵生哥哥也觉得好吃”把他气得大半宿睡不着。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那个什么邵生哥哥觉得好吃,她才顺便带了一份给他吃?!

他堂堂一个皇太孙——好,暂且不提身份。

就说他先前顶着六月的烈阳,在纪云蘅那小破院里翻进翻出,修房顶摘花,教训那些欺负她的人,竟然比不上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人,不过是教她画了两笔,就一口一个邵生哥哥。

先前在苏漪的面前,纪云蘅还生疏地喊他太孙殿下。

简直越想越气,许君赫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将纪云蘅打成了一个小白眼狼。

“那良学真是厉害,光凭脚步声就能认出我。”纪云蘅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许君赫轻哼一声,“这算什么,左右我现在也瞎了,也就耳朵能听点动静,又教不了你作画,比不得你那邵生哥哥。”

施英:“?”

他一个疑惑的目光投向纪云蘅,似在询问这“邵生哥哥”是什么人物。

“邵生哥哥虽然作画厉害,但他没有良学这么厉害的耳朵呢。”纪云蘅中肯地评价,而后问道:“良学在生气吗?”

“我没有。”许君赫臭着个脸,嘴角沉着,就差把“不爽”二字写在脑门上。

纪云蘅又是个实心眼的,她大松一口气,说道:“没有就好。”

许君赫的脸这下拉得更长,闭口不言。

施英站在边上看着,不过短短两三句话的工夫,两人的气氛就僵成这样,他揉了一下脑门,而后笑着道:“小殿下,你刚起来该用早膳了。”

“饱了。”许君赫道。

一肚子气,还吃什么吃。

“可别呀,那不就浪费了纪姑娘一大早特地下山给小殿下买的包子吗?”施英故意扬高了声音。

许君赫一听果然沉默,眉眼间似乎有所松动,紧绷的嘴角缓缓拉平,脸撇向纪云蘅,“你去买的?”

施英赶紧对纪云蘅挤眉弄眼,大使眼色。

纪云蘅接收到他的示意,便说道:“我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许君赫神色稍缓,浑身笼罩的气息也不经意软下来,僵着声音问:“你起那么早干什么?”

“那家包子卖得好,很早就有人去排队买了,所以我想去早一点,能买到刚蒸好的。”纪云蘅往前两步,走到他的边上,十分自然而然地在他身边坐下来。

施英冲她甩了几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外面很冷呢,刚吹一会儿风脸和手就冻得没有温度了,而且我还滑了一跤。”

纪云蘅说。

施英在心中大呼说得好,若非许君赫在场,他都想鼓掌赞扬。

他朝两边的太监招招手,带着左右的人退下了,将寝殿只留给两个人。

许君赫听了这话后脸色一变,低声问:“摔哪了?摔坏没有?”

“没事,我穿得厚。”纪云蘅说:“就是踩到路上的白霜,打滑摔了一下,无碍。昨日我带的梅花糕你说不好吃,我就想着给你买别的东西,你尝尝这个包子味道如何。”()

包子被小心翼翼地捂在大氅里,即便是赶了山路回来仍旧是热腾腾的,有着刚出锅的柔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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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蘅撕开油纸,将里面的包子拿出来一个,送到许君赫的嘴边。

许君赫顺从地低下头,一口就咬出了包子鲜嫩的肉馅。

这包子铺生意红火,那一定是有它红火的道理。虽然许君赫自小长在皇宫里吃尽了山珍海味,但第一口吃到这包子时,仍觉得这包子的味道好。

咸香的肉馅混着肉汁被卷入舌中,顺着喉咙往下,温度变得滚烫起来,一路熨到了心口处。

纪云蘅是那种看起来就不会照顾人的人,她不管做什么事都慢慢地,且由于平日懵懵懂懂的模样,总给人一种不管什么事都做不好的样子。

实则并非如此,她搬上行宫来,即便是许君赫的身边不缺人的伺候,她仍旧用自己的方法照顾许君赫。

比如她以沉默相伴,待在许君赫身边度过一个又一个下午,又比如她在山下买了好吃的给许君赫带回来。

她照顾的不是许君赫的起居,而是那一颗受创的心。

许君赫终于感受到了一种,独属于女儿家的温柔细腻心思。

纪云蘅嘴上不说,只会慢慢地将自己心里的柔软一点点地,用笨拙的方法展现出来。

许君赫吃了包子,低声问她,“纪云蘅,你昨日买的梅花糕,是因为那个叫邵生的人说好吃才买的吗?”

纪云蘅没留心这问题,自己吃了一口包子,随口道:“当然不是。”

“是因为我。”许君赫说:“对吗?”

“对呀。”纪云蘅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现在是个瞎子,你可不能骗我。”许君赫低低道。

“我不骗你。”纪云蘅说:“而且你的眼睛会好的。”

许君赫也不知是为何,心里笼罩的那层乌云忽然间就散去了,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呼吸都通顺了。

他微微往旁边倾了倾身子,感觉到肩头触碰到柔软的地方,然后轻轻靠住。

那是纪云蘅的肩头,她比许君赫矮,所以就算是坐下来肩头也比他低了一截。

许君赫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好像触碰到了纪云蘅,他就会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

让他的感知里意识到,纪云蘅就在这里,在他身边。

有时纪云蘅会下山去,不知忙活什么许久之后才回来。

那些时间里,许君赫就一个人在寝殿坐着,漫长的时间里,他只能用来回忆和发呆。

从前他喜欢寂静,现在却似乎有些厌恶这过于寂静的环境了,耳朵里听不到声音会让他心情没由来地烦闷,也不喜房中被炭火烧得闷热。

这症状仿佛只有纪云蘅回来之后,才会缓解。

许君赫想不通为何会这样。

纪云蘅并没注意到这一个小动作,只与许君赫肩并肩地坐着,慢吞吞地将手里的包子吃完,转头问他,“你还吃吗?”

许君赫点点头,纪云蘅就用油纸裹了个包子塞在他手中。

他并没有立即吃,而是道:“明日你还要下山去学画吗?”

纪云蘅应是。

“我让人请来那些技艺高超的画师教你,你别去找……”许君赫顿了顿,改口道:“你别下山了,天气寒冷,总是外出会冻病的。”

“不用,我与邵生哥哥约好了,隔一日就去让他教我作画。”纪云蘅道:“且我坐着马车,不会受冻。”

许君赫不经意收紧力道,捏紧了包子,语气尚是平静,“但是马会受冻,马也会生病。”

纪云蘅讶然道:“我居然没想到!那我便走下山好了,反正我也穿得厚。”

许君赫:“……”

他想了想,又道:“那你带我一起去。”

纪云蘅表示不理解,“什么?”

“我也想学作画。”

“可是你现在瞎了,怎么画画呀?”纪云蘅坦率直白地问道。

“我说能学就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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