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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5

姜禄不禁想起他爹给先帝当太医时,先帝刚登基那几年,宫中喜事不断,每年都要说两次“陛下,娘娘有喜了。”

说完之后,先帝说:“赏。”

他爹运气好,每次喜脉都是他把出来的,由此积攒了一点小钱。

他有些兴奋,自己第一次干报喜的活儿,会不会有赏呢?

姜禄稍微改变说辞:“陛下,裴夫子有喜了。”

萧循的错愕的神色连五步开外的裴清许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此刻居然一失手按翻了砚台,黑墨洒在奏折上,秩序变得混乱。

萧循想说当着太傅的面不可胡说,可是太傅刚才的话历历在耳。

在满朝文武劝他以日代月、缩短孝期、早日选妃时,只有太傅袖手旁观,从不开口,旁人求他,也一推四五六。

太傅为何改变态度,屡屡提及子嗣和裴酌?

为何执着地要他给子嗣一个名正言顺?

只有一个可能,所谓“皇嗣”,也是太傅的孙子。

但实在是太荒诞了,萧循犹记得姜禄第一眼见到裴酌,没看清男女就打包票说能生,还惹了裴酌一通生气。

冷静,姜禄不一定靠谱。

不管如何,先把态度表明了。

萧循站起来,郑重承诺道:“太傅所言句句在理,学生谨记教诲,若有皇嗣,必立嫡长,男为太子,女为公主。”

反正除非裴酌真的能生,他这辈子不会有子嗣。

裴清许恍然,想必是刚才姜禄刚刚告诉陛下,某个女子怀有身孕之事,此前甚至只有他儿子知道。

应是如此,他就说萧循不是那种不负责的皇帝。

只是……既然和先觉理不清,为何还跟别人有孩子?

皇家本就不能苛求一心一意,裴清许替儿子心塞,觉得还是断了好。

“陛下明白就好,微臣告退。”

回去找裴酌再谈谈。

萧循见自己改口后,裴清许依然未见喜色,第一次觉得面对恩师有些头疼。

姜禄伸长了脖子,喃喃:“看吧,认错太晚了。”

萧循眼神地看着姜禄:“你最好没有喝酒。”

姜禄:“当然没有!”

萧循:“你有什么证据?你诊出了喜脉?”

姜禄脸色一僵,这点上估计是他爹把后代的运气都用光了,他愣是没找出喜脉。

“没有?”萧循简直想把姜禄拉出去砍了,天知道他如今的心情,被一句话搅得翻天覆地。

姜禄连忙道:“望闻问切,切只是其中一个步骤,还有前面三者可以互相印证呢!”

姜禄:“首先,望,微臣斗胆问陛下,裴夫子是不是腰身渐宽,小腹圆润,还偶有干呕?”

萧循想起有一次清早,裴酌要去上课起得早一些,他端茶给裴酌漱口时,裴酌险些吐出来。

这不是被他喂胖了么?

姜禄:“其次(),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今日我与裴酌喝牛乳茶,明明一点腥味都没有,夫子偏偏说有腥味,还因此反胃。请陛下回想,是否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萧循想起他们一起吃饭,裴酌喜欢吃鱼、吃红烧肉,偶尔却一口都不肯吃,用故意刁难的语气说要吃素,以后都吃素。

萧循以为他在含沙射影。

或者说,裴酌故意让他以为是指桑骂槐。

姜禄:“最后,问。数月之前,裴酌向我请教避子汤,还特意跑到太医署,看见我在熬一锅驱寒汤,以为是避子汤,还说要尝尝。”

“最关键的印证,是太傅今日的话。”

“请陛下回想,裴夫子是不是每次提到怀孕,反应都很剧烈?”

萧循抿紧了唇,被姜禄说“能生”,被萧绯说“在雷峰塔里生小皇子”时,一向没有脾气的裴酌,都会面红耳赤争论上两句。

如果不是心虚,以裴酌的性格,应该懒得计较吧?

萧循呼吸一重:“说到底只是猜测,你没有证据。”

姜禄:“……是。”

萧循闭了闭眼,如果是真的,那哄着裴酌上床的自己,太不是东西。

不对……裴酌普通男子并无二异,就算能怀,如何能生?

“你信誓旦旦,但裴酌如何生?”

姜禄蔫了,“这……微臣不知。”

萧循喊道:“李如意,备马。”

门外,李如意立即去把踏雪乌骓牵过来,萧循却等不及,用轻功飞上几重门,追着太傅的方向而去。

李如意牵着乌骓跟在后面,心道,嚯,怎么像老婆要生了一样着急。

……

裴清许回到家中,下了马,在庭前惆怅一会儿。

他曾经见过同僚的女儿非要嫁给在茶楼遇到的落榜书生,同僚大为光火地阻扰。同僚是科举考官之一,最看中科举排名,不止一次在裴清许面前吐苦水:这样毫无名次的书生,想要娶千金小姐借此留在京中备考下一次科举,考官还是岳父大人,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同僚还开玩笑说,太傅大人也有女儿,想必能理解他的心情。

裴清许当初其实不是很理解。

今天有点儿理解那种棒打鸳鸯的心情了。

萧循很优秀,若是同僚捉到这种女婿,每天在文渊阁都能满面红光吧。

裴清许徘徊一会儿,上前敲门:“先觉。”

体检完就继续睡着的裴酌睁开眼睛,一天过去得好快,又到了坦白的时机,他爬起来,正襟危坐:“请进。”

裴清许坐在床边,看着打呵欠的儿子,自古以来,皇帝的后宫就不好混,尤其是萧循还有了太子。

后爹难当,小孩子都会偏向自己的生母。

裴清许不得不像个老顽固一样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能乱套。”

裴酌心里一紧:“没有乱套啊。”

他爹难道不应该感慨自己的儿子

() 和自己的学生相处融洽,君臣相宜吗?怎么就一下子想到男男之情上了!

裴清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裴酌攥了攥手心,脸上浮起淡淡的热意,一定是萧循露馅了!说不定还是故意漏的,他瞒得这么辛苦,那边悄不做声给他出大篓子!

裴酌不服气道:“您可别听萧循胡说,我跟他没有那种关系。”

裴清许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他几乎可以确定是萧循母后的编法了,他记得这个绳子……裴酌老早就戴上了吧?

“陛下什么也没说,你爹自己看出来的。”

还用得着陛下说么,直呼圣名的时候、吃饭等人夹菜的时候也没想着藏一藏。

他是萧循的老师,授课近二十年,萧循对臣子什么态度、对兄弟什么态度,他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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