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萤此前从未学过马术。
上马的动作难免有些笨拙。
好在这匹胭脂马性情温顺,倒也令她有惊无险地跨坐到马鞍上。
还未完全坐稳,容澈便将缰绳递到她的手中。
“双手握缰,持缰要短,缰绳紧勒在掌心,拇指压上。双腿轻夹马腹,试着催它向前。”
江萤谨慎地接过缰绳。
试着以腿侧轻碰了碰马腹。
胭脂马眼皮也不抬,在原地低头啃着草地。
江萤轻愣了愣:“它不理我。”
“你是没吃饭吗?”容澈语调不善,将旁侧的银鞭塞到她手里:“没力气就用鞭子!”
江萤也只好跟着他的话尝试。
银鞭落下,不偏不倚正落在马耳上。
枣红马吃疼,当即便长嘶着往前狂奔。
江萤
惊呼出声。
她此前从未骑过马。
如今面对这等情形,顿时就将容澈教她的话全忘到了脑后。
她手里的银鞭坠地,缰绳也当即脱手。
眼见着就要被奔马摔下。
容澈神情骤凛,迅速抬手握住散落的缰绳,就着这一瞬的力道翻身上马。
他左手勒住缰绳,右手环过江萤的腰肢将她扣紧。
在马匹长嘶着原地踏步的同时,他锐利的语声落在江萤的耳畔:“你这是在驯马,还是在让马匹驯你!”
江萤惊魂未定。
她接过容澈再度递来的缰绳,好半晌方回过神来:“臣妾应当怎么做?”
容澈将方才的话再重复一次。
继而又冷然道:“不可露怯!马匹如人,欺软怕硬。你越是怕它,它便更要在你的面前扬威。”
江萤羽睫轻扇。
不知为何将思绪落在马匹如人这句话上。
她越是露怯,对方便愈是扬威。
总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但不待她多想,容澈便已再度挥落马鞭。
在江萤的惊呼声里,骏马再度扬蹄向前。
又在环场半圈后被容澈骤然勒住。
如此反复数次。
江萤还未学会骑马,倒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她急忙令容澈停马。
在旁侧捂着嘴忍了好一阵子,方将那些难受的感觉忍下。
“哪有殿下这样教人骑马的……”
她忍不住出言抱怨。
容澈并不觉得他教得有何问题。
他皱眉道:“不这般你如何习惯在马背上的颠簸?”
他说罢又道:“太傅从前教孤骑马的时候,可比你这激烈得多。也未见孤像你这般……”
话音未落,交替时的钝痛陡然传来。
“孤改日再教你。”他丢下这句话,便紧紧阖上双眼。
再睁开双眼时,他眼底的张扬之意已然敛尽。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容隐的温和冷静。
“般般。”他的语声清淡:“不必等改日。孤亦能教你马术。”
江萤轻愣了愣。
继而弯眸道:“那便有劳殿下。”
如她所想。
容隐的教法要比容澈温和得多。
无论是上马,持缰,还是扬鞭催马。
他每一个步骤都教得细致。
务必教到江萤能够学会。
在策马时,他也并不急于求成。
而是先由他牵马,带着江萤在场中绕圈。
之后再将缰绳交到她的手里,让她试着信马由缰,慢慢地在场中行走。
整整半日下来,虽说进度缓慢。
但也未再令她觉得难受过。
直至晨雾散尽,东宫里红日高悬。
江萤向来畏热。
因此便早早
将胭脂马交还给马奴,与容隐暂且回到她的寝殿中。()
连翘与茯苓也将冰镇好的绿豆汤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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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萤端起碗盏,还未饮用,便见到容隐的视线淡落在她的面上。
“是臣妾的妆容花了吗?”江萤微带忐忑问道。
容隐摇头。
他抬手轻碰上她的脸颊,在比过下颌的时候微微凝眉:“般般是不是瘦了些?”
江萤脸颊微红,端着绿豆汤的手指顿住。
她确实是轻减了些。
毕竟就这样整日整夜的折腾。
谁又能不瘦呢。
容隐端详着她,顷刻后似也看出她心中所想。
他垂落指尖,语声温敛:“如今入夏,般般更要注意身体。”
“若是不愿,无论何时,皆可拒绝。”
江萤的脸颊更烫。
她蚊蚋般启唇:“臣妾没有拒绝的机会……”
容隐语声微顿。
略微思量后,他起身走到江萤的面前。
他的身量颇高,江萤坐在长案后,也随着他的走近而逐渐仰脸看向他。
彼此的目光相接。
容隐俯身,轻吻上她的红唇。
江萤轻怔。
稍顷也轻轻阖眼。
她感受到容隐将这个吻加深,却又在彼此呼吸微乱的时候短暂地停留。
继而轻咬了咬她的舌尖。
并不疼,但江萤还是微红了脸。
她抬起羽睫,看见容隐也直起身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神情温柔平和:“若是往后再遇到这等情形。般般不必留口。”
江萤微愣。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容隐适才是在教她。
教她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咬他。
江萤的脸颊红起:“臣妾不敢。”
容隐薄唇微抬:“般般不必有所顾虑。”
他道:“无论出了何事,皆是孤咎由自取。”
他的话音落下,见江萤仍是不敢应声。
便也没再强求。
他俯身轻执起她的手腕,带着她自长案后起身,带她走向拔步牙床的方向:“先回榻上补眠吧。”
江萤轻应了声。
她将骑马时穿的外裳褪下,侧身躺在容隐的身旁。
容隐羽睫微垂,似又想起昨夜里的事。
撇去所有的旖旎香艳后,他轻声问她:“般般可是想念故乡了?”
江萤点头:“臣妾的故乡离长安城很远。”
即便是想念,也没有什么机会回去。
容隐思量顷刻,再启唇的时候语声温和凝定:“等肃亲王之事了结。等般般学会骑马之后,孤可以随般般回永州看看。”
“可臣妾学得这般缓慢。等臣妾学成的时候,大抵都要七夕了。”江萤说着,又莞尔道:“不过永州虽是小城。七夕与元宵的时候却都有灯会。臣妾小的时候,还很喜欢吃灯会上卖的槐花糕。”
永州,灯会,槐花糕。
容隐眉心微皱。
刹那间,似有什么久远的记忆短暂地泛起涟漪。
但许是被他刻意遗忘,也许是难以与眼前的少女等同的缘故。
这份记忆很快便又沉入潭底,再不可寻。
“殿下?”直至江萤轻声唤他。
容隐方重新回过神来。
“无事。”他轻轻阖眼,对江萤道:“这些时日早些歇息。”
“待两日后,我们还要去替容铮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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