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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容隐淡应了声。

在转首望向轩车,询问里面的江萤:“般般平日里喜欢吃什么水果?”

江萤坐在车内,此前并没有听见他与小沙弥的对话。

如今听到容隐问起,略想了想,便回答道:“臣妾喜欢吃樱桃。”

容隐轻轻应声。

他重新拿了张银票给小沙弥:“往后在供桌上单独添一碗樱桃。”

“若有人吃了,也不必追究。”

() *

天光还未亮透时,轩车重新启程。

短暂地回到东宫后,便又载着容隐与江萤来到城西的吉祥戏班。

当江萤步下车辇,看见戏班的牌匾的时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殿下今日带臣妾过来听戏吗?”江萤忐忑道:“那剩余的公文可怎么办?”

容隐眼底思绪淡淡。

他留在长安城的时候,总是有处置不完的公文。

也因此数度冷落了般般。

但如今肃亲王之事在即,他随时都会被迫离开长安城。

因此手中的公务便也暂且分给了幕僚。

无法分出的几件,也在昨日里便处置完毕。

“公文已处置完毕,般般不必担忧。”容隐执起她的手,带她迈过戏班的门槛:“若夜里还有急报送来,也会有人处置。”

江萤羽睫轻眨。

想问他这个人是不是夜里的殿下。

但是话到唇畔又不敢开口,生怕是她会错了意。

更怕被夜里的殿下回想起来的时候借题发挥,找她泄恨。

想至此,江萤便也止住语声,仅是跟着容隐到上首的雅间入座。

此刻戏曲还未开场。

按照戏班里的规矩,每日的戏码皆是价高者得。

东宫从不缺银两,因此当女使将戏本送来的时候,容隐便转递给江萤:“般般今日想听什么?”

江萤接过戏本,略微翻看后,便看见新添的那支戏曲。

“牡丹亭。”她念出名字,又问送戏本来的女使:“这折新上的戏可好听吗?”

女使眉眼微动,笑得有些微妙:“自然好听。盛行之时,几令西厢减价。”

江萤点了点头:“那便这折戏。”

她将戏本递给女使:“你替我们起价便好。”

女使应声,拿着戏本往楼下去。

很快,戏台上起价声起。

起初是二两银子,渐渐加到五两,再到十两,十五两。

眼见着快要超出往常的价位,女使连忙回到雅间前叩门。

“隔壁的贵客加到二十两了,点名要听西厢记。”女使试探着问道:“两位可还要加吗?”

容隐将银票递给她:“不必再来询问。”

女使低头见是整整百两的银票,双目顿时一亮,也连连点头道:“确是不必再问了。我这便下去让他们再加,多余的稍后还给贵客。”

她说着便掩上槅扇,满脸欢喜地往楼下去。

台上叫价声再起。

起初的时候,江萤也没有太留意。

她端着茶水小啜两口,又随意尝了尝雅阁里的糕点。

吉祥戏班主要是唱戏。

做糕点的手艺自然普通,与东宫里的更是无法比拟。

这般普通的糕点,却令她想起昨夜容澈的话来。

他说,她做的糕点难吃。

比观音庙前的供品更难以下咽。

容隐不当着她的面说是不好开口。

江萤秀眉微蹙。

她在原地踌躇稍顷,终是将眼前的糕点递给容隐:“殿下尝尝。”

容隐没有拒绝。

他用过糕点,便启唇问她:“般般喜欢这里的糕点?”

江萤摇头。

她尝试着问道:“殿下觉得这里的糕点味道如何?”

容隐思忖顷刻,选择折中的答案:“差强人意。”

江萤愈发忐忑。

好半晌方轻声问道:“那比之臣妾做得又如何?”

容隐将这碟糕点放下。

“糕点好吃与否,各人所见不同。”他的语声温润:“般般又何必与旁人比较。”

江萤的羽睫轻扇了扇。

虽然她有些吃不准。

但她总觉得,既然以容隐的性情,没有直接说她做的糕点好吃。

那多半是……确实夸不出口。

但应当也不至于到容澈说的那等难以下咽的地步。

正当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叩门声再度响起。

还是那名女使进来。

这次她双手将银票奉还,面上也有些讪讪的:“两位贵客,隔壁的雅间出到二百两,您看……”

江萤微怔。

一折戏二百两,可谓是天价。

也不知道今日是遇到了哪位富豪权贵。

“要不还是算了吧。”江萤看向容隐:“就是一折戏而已,改日再来听也是一样的。”

“西厢记你已经听过。”容隐淡垂眼帘,重新取银票给女使:“再加便是。”

女使满眼震惊。

此刻也意识到今日是撞到了真正的贵客,连忙点头应声,提裙小跑着便往楼下去了。

这次的银两加得更快。

起初隔壁的雅间还是二十两二十两的往上加。

后来被逼得急了便是五十两五十两地往上抬,像是动了气性,非要将这折戏抢下不可。

很快戏曲的价格便要逼近千两。

连江萤都听得有些不安。

若是真为了一折戏豪掷千金。

传扬出去似乎也不太好听,恐怕会有损东宫的清誉。

就当她想要叫停的时候,隔壁的雅间里却先没了动静。

而他们的槅扇再度被人叩响。

这次的叩门声更急,更凶,听着不像那名女使。

江萤秀眉微蹙,正想着是否要出声询问,便听见女使焦急的声音:“这位贵客,您,您不能强闯……”

话音未落,槅扇骤然被人撞开。

两名侍卫当先开道,而其后身着孔雀蓝锦袍的男子带着一名少女快步走进厢房,语声里满是傲慢与气怒之意:“我倒要看看,是谁敢与我竞价!”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江萤轻愣了愣,与容隐同时抬起眼

来。

“六殿下?”

她惊讶出声的同时,容铮也睁大双眼:“皇嫂?”

但在看见她身旁坐着的容隐后,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容铮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皇兄皇嫂。也不知皇兄皇嫂今日有何雅兴在此听戏,还非要与我抢一支戏曲。”

跟在他身后的姜妙衣也福身行礼,语声轻柔地为他找补:“太子与太子妃恕罪。六殿下近来身体不适,今日颇想听戏散心,因此冲撞了二位,还请二位宽宥。”

容隐神情淡漠,对他们的说辞并不在意。

只是在他们说完后,方开口问道:“这折戏的银子,你可还要往上加码?”

容铮显然是没带够银子,闻言脸色更差:“皇兄想要,容铮又怎么抢得过皇兄?”

此言一出,按理说容隐便应当收手。

但他仅是略微颔首,便将戏本交还给女使:“那便唱一折牡丹亭。请这两位贵客同赏。”

女使此刻也意识到来人的身份。

言语间更是百般小心,接过戏本后片刻不敢多留,便急忙掩好槅扇跑到楼下传戏。

顷刻间,一曲牡丹亭在台上唱响。

台上唱词婉转。

雅间里的气氛确是剑拔弩张。

容铮携姜妙衣坐在下首,表情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姜妙衣倒是温柔带笑,频频给她递茶送点心说着好话。

但江萤想起她往日里的行径,自然也是难以热络。

她不想接话,更不想去看容铮的脸色,便就端正地坐在椅上,尽量做出认真听戏的模样。

起初的时候,倒也还能敷衍过去。

但稍顷后,随着戏曲深入。

江萤的脸颊开始变红,渐渐有些如坐针毡。

点戏之前,她怎么不知道这支戏里还有,还有——

还有这样香艳的戏份。

尤其是台下演到书生抱着杜丽娘,至牡丹亭成就了云雨之欢的时候,容铮的目光更是笔直地落来。

他出言讥讽道:“容铮当真不知,皇兄私下还喜欢听这等淫词艳曲。”

江萤的脸颊红透。

毕竟这支淫词艳曲是她点的。

虽说她事先不知。

正当她想着要如何为容隐澄清之时。

容隐清冷的语声落在耳畔:“男女情事,古来有之。”

“孤不觉有何淫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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