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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话虽如此。

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姜皇后的病情即便‘好转’,亦要数日方能‘好全’。

想来他们如今还要在凤仪殿里暂住几日。

因东宫里带来的行装在大火里烧尽,江萤便遣了连翘与茯苓跟着段宏回去重新收拾。

待换洗的衣裳与贴身的物件送来时,凤仪殿的偏殿外已是华灯初上。

江萤站在铜鹤宫灯前,清点着新送来的物件。

还未理清,便听容澈命令段宏道:“去容铮的府上传信,令他明日来凤仪殿侍疾!”

江萤听他语气不善,唯恐里头出什么岔子。

遂放下手里的物件小声提醒道:“六殿下说他感染风寒,唯恐传给母后,因此不能每日前来。”

感染风寒几个字她说得轻而缓。

意在提醒容澈接风洗尘宴上的事。

那件事各有理亏。

容铮如今咬着这桩事成日称病赖在府中,便是吃准此事若是闹大,谁的面上都不会光彩。

可容澈毫不顾忌。

“接风洗尘宴已过去多久?他的风寒还未好全?”他下令道:“将孤的原话传给他——若他的风寒还未好全,孤便亲自带御医去府上给他诊治!”

段宏当即应是,转身疾步往宫门的方向去。

眼见着段宏走远。

江萤便趁着没人的时候悄声询问:“殿下请六殿下入宫有何要事?”

她也好早做准备。

可绝不能在离宫前的几日再闹出什么不得了的动静。

“孤每日守在宫中,凭何容铮不来?”容澈冷冷道:“孤成夜忙碌,他也休想在府中偷闲!”

原是看不惯六殿下闲着。

江萤忍笑。

也暂且将此事放下。

她从送来的行装里拿出换洗的衣裳:“时辰不早,臣妾先去浴房里洗沐。”

“快去快回。”容澈倒也没拦她。

江萤往前走出几步,却又在屏风前转过身来。

她的面色微红,有些欲言又止:“臣妾大抵要用些时辰。”

“殿下还请早些歇息。”

她说罢,便抱着衣裳往浴房的方向去。

昨夜里她的癸水忽至。

如今不能在浴桶里洗沐,唯有让连翘与茯苓以木瓢舀着清水浇到身上。

因此沐浴用的时辰自然要比往日里多出不少。

待她换好寝衣回到偏殿的时候,铜鹤宫灯里的红烛都燃去小半。

江萤蹑足走到榻前,方抬手撩起帏帐,手腕便被容澈握住。

他将她拉到榻上,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那双凌厉的凤眼逼视着她:“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

“殿下在等臣妾吗?”江萤讶然睁眸,又摁住衣襟紧张道:“臣妾还有癸水在身上。”

“孤知道。”

容澈握住她的腰肢,眼底的烦郁之色更浓:“来得可真是及时。选在孤刚整理完军报的时候。”

“这也不是臣妾能选的。”江萤被他说得面红,便趁着他松手的空隙团进锦被里,拉高被面掩住自己大半张脸:“明日还要去母后那侍疾,殿下也早些歇息吧。”

容澈却没有睡意。

他在榻上烦躁地辗转几次,愈想愈是恼怒,索性便又握着她的腰肢将她拉过来:“江萤。”

江萤正是睡意昏昏,启唇的时候语声亦是朦胧:“殿下唤臣妾何事?”

容澈语调不善:“你怎么沾榻就睡?”

江萤仍是困得睁不开眼来。

她卯时便要起身,辰时便要到凤仪殿里侍疾。

入夜后还总被他以各种理由折腾。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补眠的时候,自然是沾榻就睡。

但这样的话她不敢当着容澈的面说,便在困倦里信口捻了个理由:“臣妾在担心优昙婆罗花的事,因此连续好几晚都没睡好觉。”

“孤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容澈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在出宫前,孤会替你解决。”

江萤此刻困得不行。

听他这般说,倒也没往心里去。

仅是轻应了声,便扯过上首的枕头,就这般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此后的数日,偏殿里的光景如常。

最大的变故,便是容铮亦带着正妃暂且搬到宫中居住。

以便为皇后侍疾。

因东偏殿被焚毁,原本应当分殿而居的容铮也别无选择地居住在他们暂住的西偏殿中。

与江萤与容隐的住处近隔着两道交错的游廊。

每日晨起抑或是归来的时候,总会在廊上不期而遇。

容隐倒还好些。

但容澈却愈发烦躁。

容铮未曾入宫的时候,容澈看不惯他在府中逍遥。

容铮被迫入宫的时候,容澈却又看不惯他的行径。

近乎每次见面的时候,皆是锋芒毕露。

连带着江萤都如坐针毡。

好在他们僵持数日后,皇后的病情逐渐好转。

先是服药的次数减少。

继而渐渐也能下床走动。

直到数日后的夜晚,掌事宫女青琅过来传讯:“皇后娘娘的凤体大好,太子与太子妃可在明日的清晨离宫。”

江萤闻言终是松了口气,忙令连翘送青琅离开。

然青琅方走出偏殿,江萤回头便听容澈对段宏道:“去拿件干净的侍卫服制给孤。”

江萤讶然看向他。

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见段宏比手称是。

迅速带回一套崭新的服制放在容隐的面前。

通体深蓝的衣料,唯有袖口外各有两道银纹锁边。

俨然是东宫亲卫的服制。

江萤看着衣裳很是不解:“明日便要离宫,殿下

此刻要东宫侍卫的衣裳做什么?”

“你可还记得数日前孤答应过你的事?”容澈扯开衣襟,将白日里穿的锦袍丢到榻上:“今日孤便替你处置。”

江萤微愣了愣,还来不及回想起容澈究竟答应过她什么。

容澈便已将那件侍卫服制穿在身上。

这件衣裳并不合身。

比太子素日里穿的锦袍要紧身许多,将他手臂胸膛与腹部的轮廓皆勾勒得分明。

尤其是那条蹀躞带系好后,便更显得他的腰身劲窄有力,通身的线条流畅而明晰。

与素日里锦袍玉冠时的容隐大不相同。

江萤看得脸颊微烫。

她局促地侧过脸去:“殿下换衣裳做什么?”

“你平日里不是喜欢找容隐偷欢?”容澈上前将她的脸别过来,紧盯着她的眼睛:“那今日就好好偷个够。”

江萤窘迫又茫然。

还来不及发问,便被容澈握住手腕,带着她快步向外走去。

此刻更漏渐深。

殿外的夜色浓得难以化开。

容澈带着她横穿游廊,笔直地向着容铮暂居的方向靠近。

江萤的心跳变快:“殿下不能再往前了。”

“再往前便要被人看见。”

“怕什么?”容澈顺势将立在廊前的宫灯挥灭:“段宏会将多余的宫人引开。”

江萤的语声愈发焦急:“可是六殿下还在殿内。”

“就是要他看见。”容澈冷哂。

他话音落下,便陡然加快脚步。

在江萤震惊的目光里,带着她在容铮的窗前疾步而过。

偏殿里夜深人静。

踏过游廊的步履声便愈发清晰。

紊乱的心跳里,江萤隐约听见窗扇被人推开的声音。

她惊慌地侧转过脸,以眼角余光看见容铮满脸怒火地向此处看来。

似在寻找是谁扰了他的清净。

但当看见江萤的背影时,他的目光倏然顿住。

殿外夜色深浓。

容铮难以看清她的面容,但却能看清她此刻的装扮。

云鬓松绾,步摇垂垂。

银红的罗裙精致繁复,腰间系着的环佩清脆叮当。

这个时辰里,这般打扮的少女,除却太子妃外,几乎不作第二人想。

江萤也意识到这点,心像是要即刻就要跳出腔子。

她慌忙转回脸来,跟着容澈匆匆往前小跑。

想要快些走出容铮的视线。

但还未跑出几步,她便听见身后传来刻意放轻的槅扇开启声。

应当是容铮暗自跟上他们。

江萤急忙抬眼看向容澈。

用眼神询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容澈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加快步履带着她往宫门前走去。

非但如此。

他还放着笔直的

宫道不走,专走那些偏僻无人的小径。

像是要行什么不轨之事,不欲令旁人看见。

身后的容铮见此,愈是紧跟着不肯放。

不知不觉间,倒也先后来到佛堂跟前。

容澈带着江萤疾步入内,迅速启动屏风上的机关,同时反手便将她扯到屏风后。

示意她不许出声。

江萤抬手掩口,心惊胆战地看着槅扇的方向。

不过是瞬息。

槅扇便被推开。

容铮自外走来,第一眼便看见眼前敞开的密道。

他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近乎是毫不迟疑地便往密道里跟去。

眼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阶梯深处,江萤方徐徐回过神来。

她惊愕道:“殿下是想将优昙婆罗的事转嫁给六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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