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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霓虹

蒋逢最后和许之窈葬在了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那天积雪消融,万物向阳,连风都不再凛冽,温和地吹过遍地野草,拂过墓前两人的照片。

许之窈笑靥如花,蒋逢意气风发。

他们永远不会老去,也永远不会再分离。

……

这一年临近冬至,恒和集团重新步入正轨,司嘉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眼前银装素裹的城市,所有的晦暗、阴霾都仿佛随着一场接着一场的大雪,被冲刷、被抹去。

手机上是陈迟颂发来的消息,问她几点回家。

寥寥四个字,莫名让她眼眶发酸。

他们都曾无家可归,像两座孤岛,摇摇欲坠,却又在茫茫人海里相遇,碰撞,纠缠。

几秒的怔愣后,她低头打字:【马上回来。】

然后没再多留,和助理交代几句,就拿起椅背的外套,下楼,那辆布加迪停在车位里,不算低调,按遥控后车门“咔嚓”一声解锁,手刚搭上门把,身后有人叫她。

司嘉回头,入目的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单眼皮,大波浪,眉骨上新打了眉钉,依然那么酷,短裙长靴,在寒冬里也不知冷似的。

是黎嫣。

说起来两人的交集,还挺奇妙的,初见是那年跨年夜在BRUISE,她对她抱有很大的敌意,但没想到后来两人居然在温哥华成了校友。

司嘉至今还记得当时黎嫣主动和她打招呼,说的第二句话是:“司嘉,我心服口服。”

服什么,无需多言。

黎嫣从小到大是泡在男生的爱慕里长大的,向来只有别人迷恋她的份儿,却偏偏栽在了陈迟颂身上。她不惜放低身段去追,可他始终无动于衷,冷眼看着太多和她一样的女孩飞蛾扑火。

她以为陈迟颂这个人是没有心的,可跨年那晚,她又分明在人声鼎沸里看见了他情动的样子,那么陌生,那么令人心悸。

昏暗的卡座角落里,司嘉大概是有点醉了,整个人很软,腰被陈迟颂搂着,索吻的人也是他,而司嘉稍有回应,他就亲得更深也更凶,再到后来她的手臂被他握着,圈住自己脖颈,两人贴得更近,辗转着热吻。

原来他从来不是死板的山,只是不为她哗然而已。

司嘉挑眉看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这辈子都不要再回这个伤心地吗?”

黎嫣朝司嘉身侧的布加迪一抬下巴,“就许你有爱情,我不能有?”

司嘉闻言就懂了,耸肩笑了笑,“不容易啊,铁树开花了?”

黎嫣嘁她一声,不过看样子比她还忙,撂下一句有空约,就匆匆走了。

司嘉目送她离开后径自上了车,发动,窗外是漫天大雪,适逢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她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万家灯火,正出着神,手机亮了下,是陈迟颂让她带个打火机回来。

她没有多问,只说好。

在小区外的便利店

买完,上楼进门,踢了高跟鞋,就看到不远处厨房里那道高大的身影,黑色衬衫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劲实的小臂,纹身昭然,狂野和禁欲交织,还沾着点点水渍,看着特别撩。

司嘉没忍住朝他吹了个口哨,陈迟颂听见动静,回头看她一眼,然后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走过来。

下一秒司嘉始料未及地被他打横抱起,腾空的失重感吓得她连忙揽住他的脖子,“……你干嘛?”

陈迟颂低头,视线从她的脸,流连到她涂着红色甲油的脚上,白得晃眼,“跟你说了多少遍地上凉。”

被他的目光这样直白地盯着,莹润的脚趾没忍住蜷起,司嘉自知理亏地哦了一声,然后被他按进餐桌前的椅子里。

陈迟颂转身去玄关处拿了双拖鞋过来,帮她穿上,“洗手吃饭吧。”

与此同时司嘉注意到桌上的菜,五菜一汤,还都是她爱吃的,心里感动,嘴上却问道:“今天做这么多?你干坏事了?”

网上都说男人犯错后会有弥补心理。

陈迟颂就抬眼看着她,一副“除了你我还能招惹谁”的样子。

司嘉也来了劲,跟故意找茬似的环起手臂睨他,“那谁知道你,出趟差有多少张房卡递过来你比我清楚,还有你最近手上那项目老总,女的,三十多岁,看你眼睛都是直的……”

但没说完,剩下的话就尽数被陈迟颂吞没,他站起身,两人的视线高度瞬间错落,他俯身覆上她的唇,堵住,轻轻磨着,而后额头相抵,低笑了声,温热的呼吸全洒她脸上,“知道的还挺多?”

司嘉哼一声,别过脸,不置可否。

“吃醋了?”

司嘉想也没想地否认。

然后下巴又被男人转回来,四目相对,他笑意不减,低声说:“生日快乐,司嘉。”

……

原来买打火机是为了点蜡烛的。

六寸的蛋糕,裱花做得很精致,上面还画着一个卡通人物,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微弱的烛光摇曳着,陈迟颂让她闭眼许愿,她没动,而是目光浓烈地看向他,说:“陈迟颂,我就一个愿望。”

“你说。”

“我要你死在我后面。”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决。

她从前始终觉得谁没了谁不能好好过,聚散有时,缘分比纸还薄,无需强求,但是现在,她不能接受这个她不爱的世界里没有陈迟颂。

他伤痕累累,却又有比谁都坚定的灵魂,义无反顾地爱了她这么多年,她不敢想,一旦失去他,她要怎么一个人苟活。

陈迟颂闻言有几秒的沉默,然后淡淡地笑出来:“我陪你长命百岁。”

……

切完蛋糕,陈迟颂又带她停在书房前。司嘉不明所以地看他,他只笑了下,“打开看看。”

司嘉不是没进过他这儿的书房,没什么特殊的,但当下还是听话地照做,手压着门把往下,找到灯的开关按亮,在视线扫过时定住。

那张红木桌上放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上面都别着贺卡,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落笔锋利——

生日快乐。

唯一不同的是前缀,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

“积了七年的灰,现在终于能物归原主。”

陈迟颂淡笑着说完,司嘉意识到这些都是什么。

是在那段互不相见的岁月里,是在连她自己都忘记生日的时候,陈迟颂给她准备的礼物,一年不落。

他用这种方式纪念。

情绪来得汹涌,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司嘉深吸一口气,没让眼眶的酸胀流下泪,她偏头看他,笑中带哽地问:“那今年的礼物呢?”

这里面没有二十七岁的。

陈迟颂像是早有准备地笑了笑,没说话,司嘉看着他,指间的冰凉触感几乎是在一瞬间传来,她愣住,然后眼更红,缓缓低头。

这回是实打实的钻戒,在一片明亮里泛着璀璨的光,被紧紧地套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像是最圣洁的桎梏。

“我,你要不要?”

他脸上挂着散漫而张扬的笑意,掷地有声的五个字,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往司嘉心口砸。

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下来,转瞬被陈迟颂吻去,“哭什么?”

司嘉也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反驳说我没哭,紧接着又嗔他:“哪有人送这种礼物的?”

陈迟颂挑眉,“你不喜欢?”

司嘉摇头,转而笑出来,“我爱你。”

就像他不需要问她那句愿不愿意嫁给我一样,身份、仪式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了,他们在十八岁的冬季相爱,又在夏季走散,但兜兜转转,终于在二十七岁的凛冬,得以圆满。

经年的羁绊已经将他们深深捆住,在这个人潮拥挤,泛滥成灾的俗世面前,白首不分离。

-

附中的改建项目在来年初夏的时候全面竣工,恰逢百年校庆之际,陈迟颂被受邀前去。

那天司嘉正好休息,本来想睡个懒觉,被陈迟颂从床上拉起来,结果就是一路没给他好脸色,直到车在附中门口停下,她差点没认出来,困意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散一点。

大门重新刷过漆,气派得不行,红色横幅拉得夸张,随风飘扬,校名换成金色镶边浮雕,看起来格外有排面。

陈迟颂揽着她的腰笑道:“你老公牛不牛逼?”

司嘉看他一眼,懒得搭理。

人对新鲜事物都是有好奇的,更何况这里承载着她的青春,她的学生时代。

司嘉四处打量着往里走,穿过连廊,终于看到熟悉的教学楼,曾经斑驳得快要脱离的墙皮被粉刷过,她抬手指了下,笑着问陈迟颂:“还记得那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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