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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悔恨

女王突然急转话题,但言及司露,他没法不在意,且昨夜女王偷偷去找司露的事,呼延海莫早已暗中知晓。

于是他眉梢轻挑,问道:“女王可能说说,所为何事?”

女王语带悲伤,“虽说是你们北戎王室内部的事,但我听了,还是不免为王后感到难过。”

呼延海莫见她顾左言右,说道:“女王不必绕弯子,有话直说就是。”

得了他的准许。

女王当即抬起眸子,控诉他:“北戎王,您可知,您错怪了王后?”

女王的义愤填膺,让呼延海莫神情微顿。

他知道,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女王碍于两国情面,不会当面拂他北戎王的脸面。

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安起来。

女王从袖中取出那日司露用剩下的半包蒙汗药,说道:“北戎王不妨好好验验,此药有无毒性,再好好查验当日的酒具,看看残留的,是否是此药。”

听闻此言,呼延海莫的脸色一下子冷凝了下来。

那一刻。

他心中甚至不受控制的,开始变得无措起来。

他无法想象,要是女王说的是实是,他往后该如何得到她的原谅。

在女王的提醒下,呼延海莫命人唤来了巫医查验。

当日的酒具司露没有扔,但呼延海莫却从未命人查验过。

很快,查验的结果就出来了。

巫医缓缓道:“这杯盏上若是有毒药残留,定会沁入杯体,很容易验出,但眼下却只验出了,这包蒙汗药的残留痕迹。”

呼延海莫彻底慌了。

他眼底的慌乱无措尽显,藏也藏不住。

连瞳孔都在微微震动。

司露没有对他下毒。

她所用的,只是上回对巴鲁和格桑他们用过的中原蒙汗药。

她根本没有想置他于死地的意思。

她还曾反复与他解释,可那时他气昏了头,又因为刚好知晓她是冒名顶替,对她全然没有半点信任。

他目眦欲裂。

又想起这段时日自己做的混账事。

整个人几l乎就要崩溃,心中悲痛万分,难以自抑。

他这个混账。

竟然还怀疑在西域王城遭刺杀,是司露对佛子告的密。

呼延海莫几l乎要疯了,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方面,他为司露没有对他动过杀心,而感到狂喜,另一方面,对自己没有信任她,还屡次折辱她,感到痛彻心扉,揪心不已。

他实在是罪无可恕。

他该怎么办?

呼延海莫平生第一次方寸大乱了。

他得赎罪,他必须要赎罪!

呼延海莫失魂落魄,双目猩红,几l乎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殿室。

女王见此一幕。

终于放下了心。

呼延海莫这般悔痛,想必今后定不会再那般对待司露了。

轻松之下,她还微微弯起唇瓣,看着呼延海莫如此,她心中实是无比畅快的。

昨日之仇,也算是得报了。

*

明德三十五年,春。

长安城内,白幡漫天,哭声遍地。

大夏皇帝李骞,于京郊长乐行宫崩殂,噩耗一夜传遍长安。

国丧其间,举国哀悼,朝野上下,宫中民间,悲声一片。

次月,春深景明、惠风习习。

太子李景宴继位,登基为新帝,改年号太元,开启了大夏新的篇章。

太极宫中。

伴随着冉冉升起的曦光,四重宫门次第开启。

文武百官穿行过白石拱桥,迈上汉白玉石阶,走向黄琉璃瓦,金龙雀替的紫宸殿。

大殿巍峨,檐梁高悬,斗拱上描画有十八株名贵花卉并星月联袂的祥纹,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丹楹刻桷、浮彩鎏光。

朝中百官尽皆毕至,身着各色官袍,手持象笏,头戴官帽,列队有序,从殿内一直站到了殿外广场,乌泱泱一片。

“陛下驾到——”

年轻的新帝在内侍的一声高呼中。

缓缓朝众人走来。

身着赭黄色龙袍,身前绣着的九条五爪金龙,显得尊贵而又威仪,头戴十二幅冕旈,仪态端方、身形俊秀,步伐稳健,一步步踏入宽阔森严的大殿。

万人瞩目之下,新帝李景宴步伐沉稳踩上金阶,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从此,万人之上,无限尊荣。

众人跪伏稽首,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景宴展袖,缓缓坐到龙椅之上,他的手扶着金龙浮雕上,微微有些颤抖,俯视着一众朝臣,他目光闪闪烁烁。这是一种筹谋数载,终得偿所愿的欣喜若狂。

蛰伏隐忍、苦心经营了十数载。

他终于,得以站在权利的巅峰,成为了大夏的皇帝。

这种滋味,足以让人醉生梦死,亦让李景宴沉湎在其中,久久无法自拔。

半晌,他方才挥手让众臣平身。

“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主隆恩——”

朝臣们纷纷站起来,列队整齐,手持象笏,神情严肃而又庄重。

开始新帝登基的第一次朝会。

可一切并未如李景宴想的,可以一直那么顺利下去。

朝堂伊始。

顾临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暗中施压,要求李景宴兑现先前承诺。

“此次平定吴王之乱,安将军和柳刺史劳苦功高,功不可没,按照大夏旧例,陛下不可埋没有功之臣,当对他们论功行赏,以加褒奖。”

顾临声如洪钟,嗓音朗朗,落在大殿上,回声荡荡。

所有人都沉默了,等着李景晏发话。

安崎和柳瑭作为边镇重将,本就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若再行嘉奖,助其壮大,这无疑不是一步险棋。

自古中央和地方的平衡,就是最难的一步棋,稍有不慎,就会棋盘倾覆,满盘皆输。

是以李景晏久久未落子,殿上一片寂然。

杨仲面容整肃,气质刚峻,走出列来,手捧象笏冲着龙椅上的李景晏,恭敬躬身。

“陛下恩泽四海,慈心仁德,贤名远播,安将军和柳刺史为国为民,忠君爱国,大义当先,不计得失。陛下可以褒奖为重,赏赐为轻。令翰林院学士撰写华章,昭示天下,歌颂功德。”

杨仲的提议,顾临哪里肯让。

他广袖一振,大喝一声道:“杨尚书此举,恐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历朝历代,国君唯有给战士论功行赏,拜将封侯,才会有名将辈出、将士齐心的局面重名声,轻赏赐,军士们远在边境,不闻其声,如何愿意,到时必定怨声载道,士气大降,若是军心不稳,外夷趁机入侵,你如何担待得起?”

杨仲别他的气焰所压,紧紧抿着唇,咽下到嘴的话,不再出声了。

殿上鸦雀无声,无人再敢置喙。

大家如何看不出,顾临连陛下都不放在眼中,根本是在朝中一手遮天。

这些年,他和边将关系匪浅,朝中门生无数,的的确确是权倾朝野,无人能及。

恐怕连新君,都得让他三分。

李景晏的手紧紧按着扶手,骨节都发白了。

但眼下哪怕再怒火中烧,也只能隐忍。

顾临不可一世,在朝堂言之凿凿,分明就是在将他的军。

这是一桩交易,本就是他们背后说好的。

安崎和柳刺史替他拿下康王一党,助他顺利地登上皇位。而条件就是两座藩镇的兵权。

他压抑着所有情绪,保持着眸色平静,面容温和。

“朕初登基,论功行赏,奖励功臣自然不可少,安将军和柳刺史的功劳,朕想用平遥、安原两座藩镇来恩赏,相信他们定能替朕镇守好地方。”

顾临很是满意,得意忘形地笑道:“哈哈哈,那老臣就替安将军和柳刺史,谢过陛下隆恩了。”

*

回到寝殿内,李景宴心间怒气未消。

顾临那老狐狸,分明就是故意给他个下马威,想要继续操控他于股掌。

可他如何会甘心做他的傀儡,今日的仇,他来日定会好好报还。

只是眼下顾临的党羽在朝中枝繁叶茂,树大很深,十分不好对付,扳倒他,恐怕还要费好些时日。

这朝堂局势风起云涌,切不可操之过急,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方能做最后的赢家。

宫殿寂寞,高台寥落。

走到这一步,当真是孤家寡人了。

何人能解他心忧?

红袖添香,有时也是种奢望。

李景宴徐徐走近书房中。

灯影重重,闪烁不定。

明黄的烛火给他温润的面庞染上了光晕,显得愈发柔和。

漆眸烁烁。

他目光带着缱绻,从匣中捧出那枚破裂的玉珏,牢牢握于掌心。

少女明媚灿烂的笑颜浮现在眼前,他眸中华泽闪烁。

这些时日,他从未忘记过她。

只是不得已将那份思念埋藏在心里。

更深露重、夜阑无人时,尤其强烈。

他看着掌中龙佩,眉眼脉脉,好似有温水潜流。

先前,他还是东宫太子,处在风口浪尖,不得有半点行差踏错,是以没有能力去救她。

而眼下,他已登基为帝,整个大夏尽在他手,无人能够牵制,也便有了将司露救回来的可能。

烛火下,他眸色明灭闪烁,攥紧了手中的玉珏。

秘密调来暗影卫。

李景宴立在灯下,侧颜线条温润,身姿俊朗如玉,满身的矜贵之气。

他对这些死士们,仔仔细细交代了计划。

命他们择日便出发,前往北戎,救出司露。

*

而此时,灯火通明的达尔丹宫室内。

王后殿中的宫人们惊愕看到。

他们平时威严无比的王,正低下高贵的头颅,在王后的寝殿外,单膝跪地,身背荆条。

像中原故事《将相和》里说的那样,负荆请罪。

身形峻拔的北戎王,袒胸赤膊,结实宽厚的胸膛和脊背一览无余。他身后背着粗砺的荆条,身上结了粗重的麻绳,直挺挺地,单膝跪在王后寝殿外,负荆请罪。

健硕的身影投在地上,宛如一座高大山峦。

“王后,本汗特来向你负荆请罪。”

虽说是在王后内宫,但来往的宫人也不少,呼延海莫却毫不在意,一声又一声对着殿内喊着。

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所以在向寝殿中的王后道歉。

“王后,本汗特来向你负荆请罪,还请出来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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