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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白榆正准备问一问婢女她的新座位在哪里,便听闻了殿内一阵骚动。

接着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自四面八方响起。

许多人离席,好似被驱散的鸭子群一般,嘎嘎乱叫着四散奔逃。

白榆视力不错,俩眼睛的动态视力更是堪比飞行员。

她眼睁睁看到男席那边,皇帝右手边的席位之上坐着的人,身后的屏风毫无预兆地倒下来,而后座位上的那个人还未来得及起身,头颅便好似那熟透的烂果子,“咕噜”一声,滚下了肩膀。

又在地上滚了几圈,脑袋正对着安和帝。

而那头颅的身躯许是本能站起,但没了脑袋,一下子便摔了。

朝向也正好是对着安和帝,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那身躯里面喷溅出来,安和帝在眨眼之间成了个血人!

安和帝身边的皇后也被波及一身,当场就吓得昏死过去,毫无形象地从座位上瘫软下来。

“有刺客!护驾——”

原本在宴席外围廊柱一般安静矗立的禁卫军突然发出一声爆喝,而后“铮铮”声不绝于耳,金戈出鞘。

鸿雁来拖拽安和帝的时候,第一下甚至都没能拽起来,安和帝满身满脸的鲜血,人已经傻了一般。

按理说他身为君王,一生遭受的刺杀无数,绝不可能在这时候愣怔。

可是他右手边坐着的,不是他的妃嫔,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朝臣,而是他最喜爱,最宠溺的十二皇子,谢玉兰。

那尚且年幼的十二皇子,上一刻还笑着对安和帝撒娇卖痴地喊:“父皇!”

下一瞬便头颅滚在地上,面上愉悦的表情还未散去,嘴角还带着笑。

而头颅滚地之后,身体尚未反应过来自体死亡,血液如常供给,全数都喷溅在了安和帝的身上。

很难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为何有那么多的血,血又是那样滚烫如熔岩。

安和帝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兰儿”,却一张嘴,喝了自己亲生皇儿的一口热血。

登时血液逆流,眼前发黑,连站起来

的力气都没有了,鸿雁凭借一己之力自然是拉不起来他的。

此刻的永昌大殿之中,已经宛如炸了营的鸡窝,鸡飞狗跳。

白榆被逃跑的女眷撞得向后一步,但是她却逆着人流朝着大殿里面冲。

她知道死的是谁,但是谢玉弓搞什么!

剧情里面十二皇子不是宴席结束的时候才死的吗!

为什么突然提前了?

那剧情里七皇子自导自演的刺杀怎么办?被蝴蝶掉了吗?

这一幕“血腥寿礼”确实是谢玉弓送给安和帝的真正的礼物。

他原定的计划也确实是寿宴结束之后,可是他的……九皇子妃离席太久了,他怕她被那群皇子妃们欺负,才提前摔杯。

弄掉谢玉兰的头很简单,只需要把蚕刃挂在他身后的屏风上面的雕花凸起上,肉眼不可视,而谢玉弓的人在开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

至于为什么谢玉兰会坐在这里,当然了,他可是安和帝疼宠入骨的“老来子”,自然要坐在安和帝的右手边最近的位置了。

屏风一倒,蚕刃压下,谢玉兰的头颅就像切瓜砍菜一样滚下来了。

他离安和帝最近,一直仗着自己年纪小得宠,各种奉承讨好父皇,身体朝向的方向,自然也是安和帝这边。

安和帝必然要接谢玉弓的这一份“寿礼”。

他在心中默默地数了一下,“一个。”。

还不够。

才一个啊。

他母族段氏上下七百多口,只可惜安和帝的子嗣还是不够丰沛,不够谢玉弓割草一般地挥开屠刀。

而人群尖叫之中,一些大臣和使臣都顺着大殿的门口跑了,但一些皇子和禁卫军都朝着安和帝的身边围拢。

这其中也包括谢玉弓。

白榆正是朝着谢玉弓的方向冲过来。

谢玉弓也看到了白榆,表情一变,她为何在这时候朝回跑,还不快走!

而就在她即将跑到谢玉弓身边,谢玉弓也对着她伸出手的时候,白榆看到了蠢笨如猪的七皇子正在撞开人群,朝着已经醒过神的安和帝身边跑来。

他一边跑,一边还夸张地喊道:“父皇!父皇儿臣来救你!”

白榆的眼皮狠狠一跳。

剧情里七皇子自导自演,在宫宴之上为皇帝挡了暗器。

自此很是蒙受了一番皇帝宠爱,风头一度压过了太子。

若不是他自身太过愚蠢,妄想做储君,还留下了证据被皇帝得知了“自导自演”的真相,雷霆震怒下险些把他打死,他至少仗着这一次“救驾”能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

白榆早早就在策划,为的就是不能让七皇子在宴席之上得逞。

而七皇子眼见着已经要跑到皇帝边上,白榆看着禁卫军的围拢缝隙之中,一个宴席之上奏乐的琴师仿佛才想起要跑,跑的时候还不忘抱着他的一把长琴。

但是在上了宴席中间“舞台”的时候,脚下一崴,长琴的一

端磕在了地上——

白榆:“!”

她正好跑到了谢玉弓身边,但是她没有去抓谢玉弓要拉着她的手,而是直接向前一冲,借着人群攒动无人注意的间隙,狠狠推了谢玉弓一把——

白榆心急,用力也猛,这一把直接将谢玉弓推得足下一扭,猝不及防朝着后面的人群倒去,刚好不偏不倚,横在了浑身鲜血淋漓的安和帝身上。

因为倒地下意识张开双臂,看上去像只张开双翼的雄鹰,在护着他不堪一击的“雏鹰”,很是有种英勇就义的惊愕之美。

与此同时,那跌落在地面的长琴侧面的机关被撞开,“嗖嗖”射出了两支短箭,直接朝着皇帝的方向而来。

“咻咻——”两支短箭直接全都刺入了谢玉弓的身体。

七皇子跑到了地方,但是因为实在太蠢笨,又被推完了谢玉弓后冲到人群里面的白榆“挡”了一下。

于是他没来得及“救驾”。

而白榆对着禁卫军喊道:“那琴师的琴有暗器!”

白榆声音落下的同时,禁卫军已经冲过去将琴师狠狠按在地上。

七皇子趴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在皇帝面前张开双臂接了暗器,已经倒地的谢玉弓,目眦尽裂。

谢玉弓中了短箭之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他这一刻简直和安和帝一样,像是无法相信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一般。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膛上狠狠刺进去的两支短箭。

他中箭之后身体脱力,被人扶住,耳边禁卫军抓捕刺客的咆哮,混合着皇帝震惊之下颤抖的声音:“小月牙儿!”

这是他的乳名,玉弓乃弯月,是安和帝在他只有几岁的时候,总是会叫的乳名。

可是谢玉弓现在什么都听不到,感觉不到。

他只是一寸寸地,将视线从自己的胸膛正在晕染开血迹的短箭之上抬起,看向了站在人群之中的……他的九皇子妃。

他动了动嘴唇,鼻翼极速地扇动了几下,眼中的血丝弥漫的速度,比胸口血迹晕染的速度还要快。

而他感觉到了短箭入体的尖锐疼痛,却不知为何,短箭分明一支射在肩头,一支射在肋骨,但是他的心口之处,却弥散开了难以遏制,难以忍受的剧痛。

这种剧痛让他肢体僵硬,让他疼得眼窝发热。

他不可置信,又肝胆俱裂地瞪着白榆的方向。

白榆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她被禁卫军阻拦着,不让她凑近皇帝,自然就不能凑近谢玉弓。

她表情镇定得可怕,像一个不带半分真情实感的刽子手。

谢玉弓望进她的眼中,不知道自己想要寻找的是什么。

可是他的九皇子妃的眼中是一片霜雪覆盖的莽原,找不到半点他想找的东西。

他心口的剧痛,渐渐地化为烧起的业火,带着能摧毁一切的愤怒。

他抽搐一样地勾了勾嘴唇,那根本不是一个笑,而是野兽被惹毛了,怒极之时抽起的鼻翼带动了嘴唇。

他血红着一双眼,眼前迅速模糊,却死死瞪着白榆那边。

被人架着双臂才没跪下去,他喉咙如同被堵了千斤寒铁。

他狠狠地,深深地呼吸,仿佛慢一刻,就会活活窒息而死。

但每呼吸一口气,都像是直戳入腹的冰凌,冷入骨髓,贯穿了他的五脏六腹,将他柔软滚烫的内脏刺得鲜血淋漓,再将血液冻成荆棘一般的刺骨寒冰。

他像是失声一般,看着白榆开口说了句什么。

但是谁也没有听到。

他眼前一黑,嘴角涌出血线,昏死了过去。

你要……杀我?

你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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