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心里那些事》

卫长恒十九岁的时候,从别人口中听说他的父亲卫止喜欢上了一个中年女人。

那女人结过婚，带了两个男孩，大儿子已经十四岁了,小儿子才八岁。

关系非常乱，第一任丈夫在女人生下儿子后不久，外出打工失踪，她没有去办离婚，后来又跟了别的男人。

可惜,第二任男人也是一个短命鬼。倒是这女人有心脏病，却在生下两个孩子后,还表现得生龙活虎。

卫爷爷死活不同意这件事情，除开卫长恒生母的事情，还有一点迷信说法。

老人家觉得这女人命不但硬,还克老公的命。

卫止要是敢把那女人带进家里，爷爷就真敢打断亲儿子的腿。

人总是充满了感性和理性的,所以，卫老爷子其实也知道克夫这种事情也说不太准，各种调和之下,卫家众人最终决定见见谢家人。

那时候,卫长恒第一次见到虞安,他护住了背后的谢绯,然后躲在亲妈的右后方,强装镇定。

但是他在虞安的眼中看到了警惕和艳羡,卫长恒明白，这个未来的弟弟并不是一个自卑胆怯的人，他也有野心。

或许是嫉妒卫家的财富，又或者羡慕,谁都说不准。

虞安喊自己哥哥，谢绯扭捏着喊不出口，躲在二哥的背后眼泪汪汪，要不是虞安偶尔捂住谢绯的嘴巴，指不定这个小弟真的会哭出声。

随后，大家就逼着虞安改口，虞安怔在原地，顶着众人的鄙夷，压住难堪的情绪，强颜欢笑着喊了一声大哥……

虞安和谢绯留在卫家的第一晚。

卫长恒从李管家口中听说很多关于虞安的事情。

李管家很喜欢打听消息，并且和人聊家常谈八卦，卫长恒只要轻轻一勾，李管家全盘托出。

虞安之前就读的学校，虞安的家庭情况，虞安今晚在卫家的表现。

“他刚才还问我每天几点吃饭，有没有注意事项。”

卫长恒没觉得有意思，只是淡然地告诉李管家，可以告诉虞安这些信息。

卫家既然让虞安住进来，就不会小家子气欺负人，无非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情。

卫家支出都是正常登记算账的，正常算下来，养虞安和谢绯两个人的开销，可比养一个吃白食的亲戚少得多。

某些人干了点活就想要名牌，要奖励，要股份，这样的想法简直是痴人做梦！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卫长恒发现，虞安比他那个胆小怕事的弟弟勇敢多了。一来二去，两个人渐渐熟悉起来。

真正影响两个人相处关系的事情有两件。

虞安来到卫家的第一年。

虞安遭遇校园欺凌，当时，他佯装坚强，表现得很坚强。

等事态告一段落，卫长恒和虞安坐同一辆车回家。

车上，卫长恒本想告诉虞安，就算他姓虞，和卫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其

他阿猫阿狗可以欺负的！

结果，卫长恒侧过头去看，虞安挨着窗户，弯着腰，低着头，仔细一瞧，眼泪无声地划过脸颊。

虞安抹了把脸，醒醒鼻子，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大哥，我有些泪失禁。”

卫长恒蹙眉。

虞安解释：“我其实真没觉得难受，但心里想事情时，就会忍不住眼眶发酸掉眼泪。”

他说的是实话。

校园欺凌事件起了个头，就被恶狠狠地掐死在摇篮里，参与的人都没跑掉，收到了应有的处分，估计在学校是待不下去，会想办法转学的。

虞安心里头压着事，就会掉眼泪，他一般都会偷偷摸摸地擦掉。

今天，坐在车里，虞安没地方躲，被大哥看个正着。

卫长恒想：还是受到了委屈，少哭点比较好。

卫长恒觉得虞安不哭的时候，顺眼多了。

不过，虞安很听话，没有吵闹，大哥说什么就做什么，大哥要是对他没有吩咐就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大哥。

那段时间，虞安总牵着谢绯，跟在大哥背后。

当然，真正促进关系的还是虞安高三那年，学业吃紧，虞安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住在学校里，或者说睡在教室里，一睁眼就能上课读书！

虞安想申请住校，他试图将上下学的坐车时间节约出来。

卫长恒觉得没必要，努力也得找对方向，于是给虞安请了一对一的家庭教师做薄弱学科的复习。

下课后，深夜，虞安还会闷头做题。偶尔，卫长恒会坐在虞安旁边指点一二。

高三下学期，虞安在班上女同学里学到了一种立体信的做法，他看到班主任收缴了某位同学收到的情书，本意想在班上打开，读读上面的内容，“以儆效尤”。

但虞安只看到了信封打开时，立起来的那颗爱心。

卫长恒在虞安高考前收到了一封感谢信。

二书房里，书桌前，两个人坐在一起。

虞安写完了一张试卷，卫长恒准备收工回卧室时，只见面前的少年把一封信放在桌面上，认真地推过来，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人。

“谢谢大哥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虞安抿了抿唇，低着头说：“我有很多话想和大哥说，写在了这封信里。”

卫长恒取出信封里的纸张，隐约觉得厚度明显不太“对劲”。他摸到中间折痕处，发现比一般的信纸对折后要厚。

虞安转了一下笔，于是双手交叉，趴在书桌上，侧着头，看着大哥的反应。

卫长恒打开信纸，纸张中间“升起”一颗星星。

卫长恒之前在一本蒙特梭利早教书见过这种做法，但虞安不知道，他觉得很新奇，他想要给大哥看看。

卫长恒暂时先不看信上的内容，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虞安害怕归害怕，但为了提升学业水平，在学习方面总是会主动找大哥指点。

二

人再多的交际……就没有了。

卫长恒没想到虞安现在的举动。

虞安枕着脑袋，望着他，小声说：“突然就想给大哥送。”

模棱两可的回答，卫长恒没有追问，换了另外的话题：“为什么是一颗星星？”

虞安说：“星星的寿命'恒长'，而且，星星会发光。”

卫长恒鬼使神差地反问：“太阳也会发光，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是一颗太阳？”

虞安愣了一下，轻声说：“星星的光辉要偷偷看，要在暗处才能看到。所以大哥是我的星星，我知道的，大哥，私底下帮过我很多次，我看得见。”

虞安最后问：“大哥想做我的太阳吗？”

卫长恒不确定虞安的话是不是暗藏玄机，故而，他只能当虞安是随口一说。

如果非要往细了说，卫长恒一直私底下帮虞安，是一颗暗处才能变得明亮的星星。

而太阳就是所有人无法忽略的存在，是指所有人都能知道他卫长恒对虞安这位准弟弟的在意。

深夜的书房里，二人共处，桌上台灯照亮一方天地。

卫长恒回答：“我更喜欢太阳。”

虞安不知道怎么接话，略显青涩地轻笑起来……

*

其实，卫长恒不止一次想和爷爷摊牌。

他貌似对虞安抱着不一样的想法。

当爷爷要给他安排相亲对象时，卫长恒第一反应是不答应，要反抗。

其实，刚到南方老家第一晚，卫长恒就得知爷爷准备在这个年节找到一个如意的孙媳妇，一个能让卫氏更上一层楼的孙媳妇。

那一晚，卫长恒辗转难眠，手机里，虞安发来了新年祝福，视频里，兄弟俩在放仙女棒，两个人在庭院里玩耍。

虞安在视频里红着脸，眼睛明亮说着祝福语，祝大哥心想事成，万事顺心，新的一年新气象，得偿所愿。

卫长恒知道一旦天亮，爷爷就要开始让自己相看女方，让自己做“选择”。

没有拒绝和同意的选项，只有选这个或者选那个……

不反抗的话，他没办法“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