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暑气浮上来之前,隋玉去街上买五斤猪肉,一个人提着走路去城北客舍。荒野上无树无房,暴晒在太阳下,若是哪一会儿L风停了,人走在荒野上如住进无边的蒸笼里。
一路走到客舍,隋玉热出一头的汗,她一进屋先舀水洗手洗脸。
“娘子,我们几个来忙活席面,你坐外面吹吹风,灶房里又闷又热,你进来难受。”殷婆走过去提肉,隋玉对他们母子三人宽容和善,她待这个女主子也用心。
隋玉点点头,说:“也行,有拿不准的地方就过来问我。”
殷婆进灶房忙活,片刻后,她端出一盘泡过凉水的熟胡豆让隋玉吃。
“嫂嫂!”阿水像个小疯子一样跑进来,“你好久没来了,阿水想你了。”
隋玉喂她一颗胡豆,笑着问:“谁教你的?嘴巴怎么这么甜?”
“阿水说的是真心话。”阿水笑眯眯的,她轻轻碰一下隋玉的肚子,又夸张地挪开手,“你肚子大了。”
隋玉轻点头,“你整天在忙什么?”
“跟哥哥捉虫喂鸡。”阿水认真地盯着隋玉的肚子,她啃着手指,眼珠子转来转去,趁隋玉不注意,她又轻轻摸一下,像是被咬了一样,迅速缩回手。
隋玉由着她看,她靠坐在椅子上捻胡豆吃,目光看向门外,猫官的身影突然出现,它伸出长腿蹬头顶挠痒,一个回头,看见檐下坐着的人,立马不挠痒了,大声喵喵叫往厨院跑。
“猫官,你也想我了是吧?”隋玉俯身摸摸猫,一摸一手的猫毛,她嫌弃地弹了下猫头,说:“去找良哥儿L,让他用给骆驼刷毛的刷子给你刷刷毛。”
猫官哪里听得懂,它翘起尾巴绕着隋玉的腿蹭,蹭得猫毛乱飞,挨了一巴掌才离开,它贴着水缸卧在湿泥地上乘凉,一下一下舔毛。
灶房里飘出肉香,阿水抽抽鼻子,她跑去灶房转一圈,再出来嘴里就鼓囊囊的。
“吃的什么?”隋玉问。
“卤肉。”阿水嘻嘻一笑,“殷婆婆喂我的。”
“去拿梳子来,我给你梳梳头发,再扎两个小辫。”
阿水一溜烟跑了,她随了佟花儿L的肤色,白净,但耐不住天天在太阳底下跑,晒得像个驴粪蛋。
“姐。”隋良大步进来,他撂下挎着的弓箭,手上拎着三只鸟,他得意地走到隋玉旁边晃两圈,问:“你吃不吃鸟肉?”
隋玉十分捧场,说:“吃,我就馋鸟肉,可惜你姐夫不在家。”
“我在家啊,你等着,我这就去烧水烫鸟毛。”隋良大步跑进灶房,“张婶张婶,给我烧一瓢开水,我要烫鸟毛。”
阿水拿着红头绳和木梳过来了,她走到隋玉腿边坐下,靠过去让她帮忙梳头发。
“平时谁给你扎头发?你爹?”
“我自己扎,有时候是婶婶们给我编小辫。”
左右各一支三股小辫,隋玉用红头绳绑住发尾,又给她捋一捋碎发,说:“好
了,这下清爽了。”
阿水接过木梳却没走,她扭头轻轻捧住隋玉的小腹,眼神清澈地问:“小孩都是长在肚子里吗?”
“对。”
“我长大了,肚子里也会长小孩?”阿水拍拍肚子,嘀咕说:“我的肚子也大了……啊!我晓得了,我肚里也有娃娃,等我长大了,他也长大了。”
隋玉哈哈大笑,解释说:“你肚里没娃娃,小孩肚子都大,长高了肚子就小了,等你成亲后才会怀娃娃。”
阿水半懂不懂地点头,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也是我娘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吗?”
“肯定呀,就像骆驼生崽,人也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隋良插话,他朝阿水招手,“别啰嗦,过来帮我拔鸟毛。”
打个岔,阿水就忘了前一句话,她丢下木梳跑过去捻碎羽,嘀嘀咕咕说着漫无边际的稚言稚语。
“娘子,没有蒜瓣,怎么拌凉面?”殷婆擦着汗出来。
隋玉想起她的大酱,她让殷婆将坛子搬出来,天热了,也不知道大酱坏没坏。
殷婆用筷子挑起一撮捻在手上尝尝味,说:“应该没坏。”
隋玉也尝了尝,经过酿造,花椒和豆豉的香气越发浓郁,尤其是花椒,由原先的刺激性气味变成了浓郁的香味,却丝毫不掩大酱的豆香。
“用这个拌凉面,凉面沥干水份跟酸萝卜丝和豆芽拌一起,最后浇上这个酱拌匀。”隋玉说,“做好了先端一盘出来,我先尝尝。”
“好嘞。”
隋玉品着大酱的余味,心里咂摸着若是拌凉面好吃,接下来她就有活儿L做了,可以着手继续酿大酱,秋天的时候卖给返程的客商。而且不用荤油,也不用担心天气稍冷猪油就凝固泛白,凉面卖的时间能更长一点。
“凉面拌好了。”殷婆端一盘面出来,说:“你先吃,酸萝卜丝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切。”
隋玉吃一口,隋良和阿水过来也要吃一口,酸萝卜冲淡了大酱黏腻的口感,细细咀嚼还能嚼到碎豆豉,一抿就化,酸萝卜丝和豆芽在嘴里嚓嚓作响,咽下肚又酸又凉,着实舒坦。
“殷婆,给我也拌一盘。”隋良冲进灶房。
“还有我,还有我。”阿水紧跟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