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看老秃的秃头,隋玉一路默念,在看见一个往骆驼身上绑铁桶的秃头老男人时,她下意识下移视线。
“老叔,一个眉尾长痣的镖师指点我过来找你,我在家晒了三十斤干菜,还卤煮了一百个鸡蛋,你尝尝,看能不能带在路上吃。”说着,隋玉拿个泡变色的鸡蛋递过去。
老秃闻言接过鸡蛋,向商队兜售衣食的人不少,他见怪不怪了。
隋玉又给他递一撮干菜,说:“都是反复择洗后再晒的,炖肉吃的时候不用洗,拧两把丢锅里直接炖。”
老秃点了下头,头上所剩不多的稀疏头发迎风抖三抖,他掐一段干苦菜放嘴里嚼了嚼又吐出来,说:“还成,怎么卖的?”
“干菜二文钱一斤,卤的鸡蛋是三文钱一个,价钱都不贵。”隋玉垂眼说。
“行,都给我。”
隋玉朝隋良招手,姐弟俩蹲地上,拿起筐里的鸡蛋一个个放进老秃腿边的桶里。
鸡蛋买来是八文一斤,鸡蛋个头大,一斤有四五个,隋玉用大酱和花椒叶煮一锅,转手卖出去,一个赚一文钱,她就赚个辛苦钱。
“老叔,一共九十八个鸡蛋,干菜是三十斤,你给我三百五十四文钱就行了。”
老秃给她三百五十七文,他吃的那个鸡蛋他花钱买下来了。
隋玉收了钱走到路边去数,数铜板的时候听到驼铃响了,骆驼商队驮着满当当的货物向西走。
一个刚修完胡须的男人下巴挂血从一扇矮墙后走出来,他伸手跟老秃击个掌,牵走背厨具和食粮的骆驼,大步跟上商队。
隋玉立马将一串铜板塞给隋良,走过去问:“老叔,你负责给东来西往的所有商队准备食粮啊?我还以为您是跟着商队走的。您觉得我家的鸡蛋和干菜如何?如果有需要,我给您供货。”
老秃咂巴下嘴,说:“鸡蛋还有些淡,赶路的客商出汗大,口重,爱吃咸的。”
“我回去改改配方,明天再送一百个鸡蛋过来,您再尝尝味?”
老秃暗嗤,多加勺盐的事,到她嘴里就是改改配方了,挺会给自己抬轿子的。
“行,你后天送来,后天有一个商队要出发。”
隋玉心喜,她抬脚跟着老秃往门内走,继续问:“一百个鸡蛋够吗?干菜大概需要多少斤?您说个数,我回去准备。”
“干菜不要多,最多五十斤。”
“好嘞好嘞。”
隋玉欢快应下,目送老秃回屋,她提着空筐带着隋良往回走。
“走,我跟你一起回去,你回去带猪羊骆驼去吃草,我去找腊梅嫂子一趟……从这里走,从这边走近一些。”
商队居住的巷子在南水街西边,隔两条长巷就是道路宽敞的定胡巷,定胡巷住着达官显贵,距南水街不算远,走在这条巷子里却听不到街上的叫卖声。
隋良牵着隋玉的衣摆走路,走路却不看路,一双眼睛四处张望,忽而,他看见阿水从一墩
石像后面爬出来。
“姐,你看那是阿水吗?”
“哪里?”隋玉扭头,她顺着隋良指的方向看过去,想要扶着石像站起来的孩子长得还真跟阿水差不多。
“阿水怎么会在这里?我去看看。”隋玉拐道走过去,跟小丫头对上眼,小孩笑得眉眼弯弯。她加快脚步,嘀咕说:“还真是你啊,谁带你过来的?你爹你娘呢?”
正说着,石像那边响起脚步声,佟花儿找过来了,她看见隋玉,神色大变,面带慌张地垂下头去抱阿水。
“你在啊,我看她一个人在这里,一开始都不敢认。”隋玉走过去,她探头看一眼,石像后是都尉府,牌匾下,大门紧关,不见一个人。
隋玉收回视线看向佟花儿,她心里有所猜测,旁敲侧击地打听:“你带着阿水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儿离军屯可不算近。”
“胡乱逛逛,我找地方上个茅厕,一错眼,这孩子就爬没影了。”佟花儿恢复了镇定,她捋着头发笑了笑,说:“阿水喜欢看这两墩石狮子,旁处没有,我闲了就带她来看看。你们姐弟俩怎么走这里来了?生意如何?我还想着逛过去看看。”
隋玉抬脚往回走,说:“过了早饭的时辰,摊子上没什么客人,我跟良哥儿回去一趟,把猪羊和骆驼赶出去吃草。”
佟花儿见隋玉似乎信了她的话,她也跟着往回走,嘴上说:“你们摆摊做生意不用担心家里,巷子里天天有人,我跟老牛也时不时就过去转一圈。”
隋玉真诚地向她道谢。
走进军屯,四人分道而行,隋良往后看,阿水仰着脖子指天上的飞鸟,她娘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隋灵是不是就住在都尉府?”他问。
“应该是的吧,你还记得啊。”隋玉不甚关心,见巷子里有人,她笑着打招呼。
“还没到晌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坐在墙下阴影里择韭菜的孙大娘问。
“回来赶猪羊去吃草,对了,大娘,这几天你家又攒多少蛋了?鸡蛋卖给我。”隋玉说。
“又攒了二十来个,你想买就卖给你。”
“等我傍晚收摊回来了就来称。”
到家了,隋良开门去赶猪羊,隋玉进门时朝门上瞥两眼,没有脚印,之前来踹门的人好似没再来过。
筐放下,隋玉往外走,说:“我去腊梅嫂子家了,你出去的时候锁上门,我不回来了,待会儿直接去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