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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百尺丹心(一)

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之所以记得,是刚刚才看过——在宴云笺的生平中,是他政.治生涯较为浓烈的一笔。

此时正寄居之所的主人,武义侯爷,惨死于一场冤案。

宴云笺亲手做下的冤案。

分神想这些,姜眠才发觉有些冷。

姜重山默不作声将棉被往她脖颈处掖一掖:“阿眠,你什么都不用想,皇上已经重罚了八公主,令她去国寺清修三年,无旨不得外出。只是,以后……”

他不说了。

“以后什么?”

姜重山温柔弯唇,伸手轻轻刮了下姜眠的鼻尖。

父女之间的默契这么快降在他二人身上,姜眠心中微寒。

她忍不住坐直,小声问:“爹爹,你知道了,是么?”

姜眠没说知道什么,姜重山也明白:“是我将你从水里抱上来的,自认得出,你早有准备。”

姜眠抿唇:“爹爹,你怪不怪我手段不光明?”

姜重山捏一捏她软软的脸颊:“以后别用这种自伤的法子。”

“那天的事,在你昏迷的时候已经查分明了。赵钰也认她对你确有欺辱,无论是否真的推了你,她有此祸心不假,此番自是活该。只是阿眠,你不喜欢皇宫,爹爹有能力将你接出来,无需你劳神伤身,知道么?”

他分明不在局中,却洞若观火。不仅察觉真相,甚至能辨明她的意图。

只有一点,她也是为了帮助宴云笺,他是决计不会想到了。

姜眠听姜重山句句护短,忍不住愈发亲近,眼睛亮亮的,濡慕依赖地望他。

姜行峥看着,笑了句:“阿眠真是会撒娇,无需说半个字,都叫人心软的紧。”

好像是有点看的太紧了,会不会显

() 得很奇怪,姜眠挠挠头,转开目光抿唇笑。

姜重山刮了姜行峥一眼:“不会说话就先出去。”

姜行峥失笑:“爹爹,我知道您舍不得,但咱们该进宫了。今晚皇上在昭辛殿犒军设宴,还要接见北胡使臣,我们迟不得。”

“就是……”他略迟疑,话头暂停。

姜重山道:“别说了。”

再看姜眠,他目光柔和依旧:“阿眠,这里一切爹爹都已打点好,你想做什么对外面吩咐一声便可。你乖乖的,不要乱跑,爹爹与兄长很快回来。”

姜眠牵他衣袖:“爹爹,你怎么不让大哥说完?”

“没什么,不重要的事。”

“是不是太后下旨,要我也去宫宴?”

姜重山停了一停。

“当然不是。”

姜眠向前探身,手更抓紧:“爹爹你别瞒我,我心里有数。如果是太后懿旨,我不去就是抗旨了。”

姜重山俊朗的眉宇轻拧:“阿眠。”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默了一下,道:“不怕,爹爹都会处理好。”

语气虽轻,但字句里的意却很重。这种近乎闭目塞听不顾一切的维护,姜眠心头发酸。

皇上和太后有进退两条路,但姜重山是臣子,他没有。

以他们的一贯做派,八公主推她落湖这一件事,既重重罚了,便还不足以让他们偃旗息鼓,或者说,他们留不住她这完美筹码,却也可以借题发挥。

对比刚刚认真翻阅过的历史,姜眠惴坠恐不安地发现,此刻情状与后世历史记载,其中因果逻辑是相吻合的。

她对这个宫宴上即将发生的事记忆犹新——这个宫宴可以没有任何人,但不能缺了姜眠。

她必须要去。

“我和你们一起去。”姜眠掀开被要下床。

“不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姜重山和姜行峥对视一眼,姜行峥道:“阿眠,你不必去。”

他们什么都明白。

讲道理怕是行不通,干脆出大招吧。

“爹爹,”姜眠软软的手指揪住姜重山袖口,仰着小脸:“爹爹,你最好了,我想去,求求你啦,带我一起去吧。”

***

昭辛殿大而旷,布置的华丽富美,一派浓墨重彩的大国气度。

进殿之前,姜行峥还在叮嘱:“阿眠,你和我们不在同一席位,我们看顾不到你。但无论是谁说什么,你都不必怕,晚些我们一起回家。”

这些姜重山路上已经叮嘱好几遍,因为他是辅国大将军,官拜一品,需得先进去,就留下姜行峥在这反复嘱咐。

姜眠哭笑不得:“大哥,你就放心吧,刚才我和爹爹保证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旁边听着吗?怎么还要我说一遍呀。”

姜行峥也笑:“父亲是父亲那份,大哥是大哥这份,我家妹妹招人疼,这些唠叨只能多,不能少。”

他抬手整理了下姜眠的披风,将有些松的

带子抽出来,修长手指微动,打了一个漂亮的双节系好。

“去吧。遇事别委屈自己。”

“知道了大哥。”

姜眠乖巧点头,走出几步,犹豫了下,“大哥……”

姜行峥忙上前:“怎么了?”

“大哥,刚才人多,我有些问题没有机会问。”

姜行峥看她踌躇模样,笑了笑:“想问什么?”

姜眠向四周看了看,低声道:“我想问你,这次北胡议和,我朝开出几桩条件,那条陈最开始是爹爹草拟的吗?”

姜行峥眉目微凝:“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姜眠仰头:“我……我之前在宫里听说北胡会送一位公主来和亲,是爹爹的主意,对吗?”

“阿眠,”姜行峥唤了声,“这些政事你不要管,无论你听到的流言是怎样的,都与爹爹的品性无关。他是梁臣,要为家国考虑,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仅仅代表他自己。”

姜眠心中一凉,低下头去:原来真的有一位北胡公主被送来。

姜行峥低眸望她:“是不是宫里有不好听的话?你不必怕这些,任何考量,都为了两国安定,让平静的日子更长久一些。可你不一样啊,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你不知道他有多疼你。”

他摸摸姜眠的脑袋:“别胡思乱想。”

姜眠点头,对他一笑:“我明白大哥。”

“嗯,进去吧。”

姜眠冲他挥挥手,转身向殿内走去,背过来的这一刹那,她唇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

梁朝与北胡这一场持久战,实际打的十分艰难。北胡疆域辽阔,男子又多兴兵征役,力量绝对不容小觑。他们与姜重山的烈风军在北境拉锯近十年,犹如同扯一根麻绳,绳未动分毫,两方却都筋疲力尽,处在一个恐怖平衡当中。只要一方倒下,便会面临局势陡转,一败涂地。

双方力量并无悬殊,既无法进,也退撤不得。直到今年冬日北胡暴雪肆虐,军粮断给半月之久,终被姜重山拿住机会一举击溃。

北胡不得已求和,梁朝的条件是上供白银五万万两。

五万万两现银,足以掏空北胡,至少十年无法兴兵作战。

北胡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便上书请求减少一些,可签订五年的岁贡文书,为梁朝提供绫罗与玉石。

梁惠帝同意,但在姜重山的谏言下,要求再送一位公主来和亲。

而这位北胡公主,最终成为姜重山军.zheng生涯的重大转折,同时也是宴云笺一步步走上高位的间接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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