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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孟浩然分明看起来是很严肃的一位诗人,实际上却整个人生都充满了荒诞喜剧色彩。不只是他那坎坷的出仕,就连他的死亡——生了毒疮,毒疮快要好了,然后孟浩然和友人一同饮酒宴饮,毒疮又复发,孟浩然就此一命呜呼。

又可怜又荒诞可笑。

孟浩然听到李长安的话后脸直接变成了苦瓜脸,他哀叹一声:“痛哉,数月无酒。二十九娘尽可宽心,某后背上的毒疮已然全好了。”

“某是有另一桩事。”孟浩然斟酌开口,“我有一友人名曰王昌龄,因得罪小人被贬至岭南,蒙大赦得以返回长安,几日后便会经过荆州。”

“王少伯之能远在孟某之上,他如今身上也无官职,二十九娘大可请张荆州将其任为漳县县尉,协助你行事。”

他这位好友一心报国无门,正好能和热爱工作的李二十九娘凑在一起干活,有人顶替他的事务,那他就可以再回去钓鱼种花了。

李长安双眸一亮,她心想,王昌龄她也熟啊。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些诗她都学过。

可王昌龄从他的诗里就能看出来他这个人能文能武,这样的

人才放在小县里面当小县尉实在是有些浪费。

李长安眼珠一转,假装没听到孟浩然那句“协助你行事”,只是大笑抚掌,拍拍孟浩然手背。

“既然是你所举荐的人,我怎能只给一个小小的县尉位置呢。孟县令放心,王昌龄之名我亦听闻过,我回长安后必定为他谋一个好差事!我家中还算有些权势,高官厚禄不敢说,谋一个七品或八品的六曹参军还是容易的。”

能在边塞为官的贤才都要弄到边关去为官这才不辜负他们的才能嘛。

何况王昌龄也不像孟浩然王维一样需要娇养着,山水田园诗人可以纵情山水,边塞诗人还是要在塞外才能写出好诗。

孟浩然唇干舌燥,有心说他举荐王昌龄就是想代替自己,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李长安重视他所举荐的人,也相当于重视他。更何况王昌龄他多年老友,只是碍于性格秉直遭小人陷害,如今能有更好的前途,自己应当为他高兴才是。

唉,难道自己纵情田园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吗?

孟浩然怀着悲凉的心情返回家中,他的幼子正拿着木剑在堂前嬉戏。

孟浩然看着幼子手中的木剑,若有所思。

他都是知道李长安也在学剑,孟浩然还曾教过李长安几招,只是孟浩然实在算不上一个好老师,他会用剑却不会教人,是故李长安大部分时间还是跟着旁人学剑。

说起来他还有一位好友,也想要谋官,还有一手好剑术。

若是将这位好友举荐给李长安……

思及此处,孟浩然立刻三步并做两步走入书房,研墨铺纸,一封洋洋洒洒的邀请信不多时就写好寄出。

看在即将到手的王昌龄的份上,李长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立刻揪孟浩然去干活。

一大早李长安就召集了县中的大户和各个村的村长开会。

主要要讲的就是两个方面。

一是今年漳县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开垦水田和兴修水利。预计每个村子修建两到四条排水渠,县郊也要修建上六至八条排水渠,务必要做到下雨无积水。排水渠附近则开垦水田,利用排水渠来浇灌田地。

还要再修建两处中小型水库,调节旱季和雨季的灌溉用水。水库周围的田地也可以利用水库中的储水灌溉。

二是宣布了县中要新设一衙门名曰“水利田地部”,选拔县中读书识字、品德良好的青壮年任官吏。这些年轻人都跟着她,专门负责田地开垦和水利建设。

“李小娘子,你的提议我等并无意见。”一堆老头推搡着,最后推出来了一个身穿蓝色绸衫的老人,李长安认识他,这是县中的孙大户,他有一个儿子在州府中做小吏。

算是在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孙大户小心翼翼看着李长安:“只是这开垦田地,兴修水利需要许多的青壮年,若是征发太多青壮,恐怕会耽误了地里的活。”

“县中没打算征发徭役。”李长安笑笑,徭役必定会耽误

农耕,关于这一点她和沈初早已拿好了主意。

“县衙出钱出农具雇佣青壮开垦田地,县中人手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参与挖掘水渠和水库,以干活多少记工分,工分可以换田地。”

李长安直接拍了一沓写满密密麻麻墨字的规划书在桌上。

孙大户连同其他十几个大户和村长一起围着规划书看了许久,看的头昏脑胀。

不过这些人还是依然梗着脖子努力扒着手指计算着他们的得失。

这些田地并不属于他们,他们能换到的只是使用权,而非买卖权,田地的主权还是属于县衙。

可他们有续租权,意思就是只要不随意买卖田地,那这些田地他们就可以永远免费租下去,父传子代代相传。

无论怎么样劳动力能换取到田地都是一桩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一不需要卖命流血,二不需要真金实银,只需要儿郎们多卖些力气就能换取到田地。

在大唐,底层百姓的力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们有用不完的力气,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出钱购买他们的力气。

而且不是徭役就意味着不会强迫百姓离开土地背井离乡去干活,加上按照做的活计多少计算工分,这就意味着自由和多劳多得。

孙大户读过几年书,脑袋转的比旁人要快一些,他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奥妙。

他有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家中还有八个仆人,他完全可以让女儿管理店铺,家仆耕种自家的田地,将儿子都派出去做工换田地啊。

至于各村的村长想的就更多了。县里的大户还有良田和店铺,而他们虽说是村长可实际上也就是占一个年纪大,家里的田地比普通村民多不了几亩。

田地里的活半日就能做完,剩下的半日就可以让家中的子女去跟着李小娘子做工换田地……反正这个也不按天数算,而是按干活多少算。

一亩地一贯钱哩!农闲时候去干活换土地这不是天上往下掉钱吗?

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离开了县衙,他们会把这个消息带到县中,带到村子里,让每家每户都知道这个消息。

李长安并不担心人手会不够。人多地少,大部分的大唐百姓都是有力气没处使。何况还有上年冬天招揽的那近千流民,那些流民一亩地都没有,有能得到土地的机会他们只会疯了一样涌上来抢活干。

李长安也不担心土地会不够分。先前漳县的土地不够分是因为漳县的蛋糕就这么大,谁都想吃一口,有能力的人吃的肚子饱饱的,没能力的人就只能饿着肚子。

大唐人对于如何将劳动力转化成商品这件事并不擅长。他们有许多劳动力却没办法将劳动力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可李长安恰恰擅长这个,劳动力可以转化成资源,这些资源又可以被她拿来购买更多的劳动力。

漳县这一块蛋糕就会被越做越大,只要勤劳努力,人人都能够吃到一口蛋糕。

漳县上年收了一大笔税赋,如今拿出一部分钱来做撬动生产链的第一步并不困难。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钱从县衙流到百姓手中,又会在流动中越变越多,最后变成今年更多的税收,再次回到县衙。

不过这些东西漳县百姓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们只是在一次一次跟随李长安的经历中发现只要跟着李长安干,日子就能越过越好罢了。

这一点就足够了。

李长安在招募人手时也只打出了一个旗号——

干活能换钱,干活能换土地。

粗暴简单,哪怕是目不识丁的老妪也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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