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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容诀顺着她的目光,将手拢得更紧了一些。

他没有再提,轻巧的变了个话题:“过几日流光就会带我们回司命峰,届时你先择道,溯魂灯之事我来查。你如今神魂虽未受到太大影响,但按照你先前的说辞,桑家像是对当年之事有所隐瞒,桑云惜更是身怀隐秘,若是不查清楚,难免留有……”

说着说着,容诀的嗓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看着一直不语的桑宁宁,眼中有几分恍然,叹息一声,道:“抱歉师妹,我好像管得太多了。”

几乎就在下一秒,少女扑入了他的怀中。

因着动作突然,桑宁宁身旁摆放着花瓶的小桌被掀翻,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桌上的糕点散乱,花瓶骤然落地,破碎的瓷片在地上打着转,瓶中的水也流淌了一地,一路流到了鲜花的花瓣上。

在这样一片纷乱中,容诀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抬起手,动作小心,如先前拢住她的手指那样,却又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总

是空荡荡的心房似乎也在此刻被填满。

容诀再次止不住地咳了几声,笑意却蔓延到了眼底。

他喜欢这样抱着她,因为在这个时候,桑宁宁再也不会看到旁人。

譬如那些门派中扰人的修士,那些清高自负的年轻人,那些不相干的人。

在这一刻,他们都不会出现在她眼中。

他可以完完整整的,拥有她。

“师兄以后,再也不可以骗我。”

少女将头埋在他肩上,总是清脆的嗓音有些发闷,像是带着鼻音。

容诀心口蓦地软了下去,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一朵花的花瓣,却不敢用力,生怕将她折断。

他抚了抚她的背,为她顺着气,轻叹道:“好”

“那,刚才的话,我都答应师兄。”

温热的气息散在他的耳后,雪白又脆弱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他的面前。

胜过世间万千春景。

容诀几不可查的颤了颤,他垂下眼不再多看,又听少女道:“只是师兄也该告诉我,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玉容花,还有用么?”

容诀将手扣在了她脑后,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桑宁宁的长发,语气轻柔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我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至于玉容花……”

容诀垂下眼,目光落在了她的腰间。

虽然如今被衣物遮蔽,但容诀知道,哪里应该是有一个小小的风铃。

他唇角向上扬起,眉目间尽是春水般的温柔:“你那日闹了一番,青龙峰再不好装聋作哑。只是当年那朵玉容花却是很难找到了,听说□□友打算通过青龙峰的长老,再去向容家求了一朵新的。”

“想来,这花不日就会到你手中。”

桑宁宁将头抬起,许是闷得久了,她的眼眶和耳根都有些红。

容诀道:“玉容花乃是上好的炼丹之品,哪怕是……”

“我不在乎。”桑宁宁仰着头,认真地开口。

她不在乎阴之淮的心情,不在乎那些长老的话,也不在乎被修真界趋之若鹜的玉容花到底有什么用途,她只在乎一件事。

“如今玉容花,如今对师兄还有用么?”

少之又少。

容诀心中想到。

当年破开阵法的那一朵与他渊源颇深,若是当真能找到,说不定还有妙用。但是一朵寻常玉容或许仍是大补的绝妙灵草,可惜与他而言,用处微乎其微。

可他却弯起了眼睛:“有用。”

桑宁宁歪过头看着他。

屋内一时间再无声响,窗外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洋洋洒洒地投入了屋内,衬得这冬日如暮春之景般绵软温和。

四月初七,暮春槐序。

对于桑宁宁而言,暮春是最好的时节。

鼻尖弥漫着那股好闻的花香,桑宁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此刻还压在容诀身上。

心跳几乎有一瞬的停滞,而后剧烈跳动,浑身的血液

似乎都在上涌。

桑宁宁立即想要撑起身体直起身,然而手腕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她猝不及防间,再次跌入了那个冰冷的怀抱。

他找得角度极好,像是可以计算过角度一样完美,座椅宽大,两边更有扶手,桑宁宁几乎是全然靠在容诀身上,没有半点不适,只是有些疑惑。

“大师兄?”

温柔的嗓音从上方传来:“许久未见,师妹不妨再待一会儿。”

语气平和又温雅,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桑宁宁总觉得这样的大师兄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等桑宁宁想明白,又听容诀问道:“师妹还有什么想问我的?”

桑宁宁立即回过神:“师兄身上的这些异样,和容家有关么?”

容诀应道:“是。”

容诀本以为桑宁宁会继续追问下去,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样。

谁知这一次,桑宁宁话语一转,只问道:“那师兄右手腕间的伤痕,也是因此么?”

此时若答“是”,应当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处理方式。

可容诀偏偏道:“不是。”

他松开了对桑宁宁的禁锢,任由她半跪在了自己身前拉过了自己的右手,仔仔细细地看着。

她的指尖在那些伤痕上有些流连,那些伤痕甚至有的还未结痂,狰狞又丑陋,她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珍宝,小心翼翼的,都不敢用指腹摁下。

这是他特意留给她看的东西。

容诀曾想过,为什么那个衡元宗的怪物会这样占据桑宁宁的心神,然后他就想起了那日修为被废的自己。

他的小师妹看着冷心冷情,其实却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我起初以为,我的法相只是由青鸾变成了青蛇,可后来却发现,竟是被世人所厌的凶神相柳。”

桑宁宁抬起眼:“那又如何?”

她都不在乎流言蜚语,大师兄比她强上更多,应该更不在乎才是。

可容诀却摇了摇头:“我怕你不喜欢。”

桑宁宁睫毛颤了颤,面色平静,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袖口。

“所以每一次,只要我有心绪波动,以至于法相出现时,我就会拔掉那几枚蛇鳞。”容诀轻描淡写道,“伤痕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吧。”

桑宁宁不敢想象,容诀这样做了多少次。

她低下头,放低了嗓音:“疼么。”

“起初还好。”容诀同样轻声道,“后来,越来越疼。”

他最初时,尚没有完全记起疼痛,而后来随着因果羁绊痴缠,他越来越能记起那些被掩埋的东西。

就像现在,他清晰地听到了面前人的心跳,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体内也有一颗心脏,正在与她同频共振。

一下又一下。

眼睫轻颤的频率,或许也能算作心跳的证明。

“大师兄。”

桑宁宁站起身,手却仍旧无意识地握着容诀的右手,她垂眸低声道:“我怎么想,很重要么?”

“很重要。”

容诀伸手反扣住了桑宁宁的手腕又送松开,一路下滑至她的指尖。

他身体前倾,轻轻一拉,就将桑宁宁拉得更近,握着她的手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譬如我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想,师妹先前,为什么不再追问我身上的异样了?”

他已经显露出了这样多令人生疑的地方。

她为何还要去看旁人,不能多关注他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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