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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凝禅没有拒绝凝砚也想随她一起去少和之渊的请求,只是又给他拍了两个醒灵。

过去她总想着自己一人一傀就足以杀穿整个少和之渊(),却忘了⒔()⒔『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凝砚也早已成长成了足以抵挡一面的少年。

“要不是这群人卑鄙无耻直接下了我的龙光射斗,我非要他们好看不可。”凝砚拎着失而复得的长弓,如今他已经不用将弓背在背后,而是以本命物的姿态收入灵脉:“那小黑屋里更是隔绝一切感知,如果不是阿姐你用血脉唤我出手,我怕是迟早连六感都会被剥夺。该说不说,祀天所这种使用信仰之力的地方,多多少少有点邪门手段。”

到底觉醒了两次朱雀脉,凝砚的复原速度比常人要快出许多,她觉得自己的醒灵要是拍晚点儿,凝砚可能自己都要痊愈了。

被关了这么久小黑屋,凝砚的精神也只是萎靡了一小段时间,在看到大光明神殿的琉璃顶坍塌的时候,他就已经重新振奋了起来。

“可以啊阿姐。”凝砚吊儿郎当地靠在她身上,就差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自家阿姐背着自己了:“谁能想到啊,我一把笼火,你一道剑风,这神殿就塌了!我们俩这么厉害的吗?依我看,这样下去,这祀天所距离倒闭也不远了啊!”

凝禅无奈地扫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他们信奉的是辟邪。而他们仰仗的最大庇佑,不是宗门大阵,而是聚集于此数万人的信仰之力。唯有信仰之力坍塌,祀天所才会塌。”

凝砚愣住。

凝砚不可置信。

换句话说,除却真的有天人来此,一脚踩碎灵霄,那么全天下也只有凝砚和凝禅这两位辟邪血脉的后裔,对于祀天所来说,是天克。

凝砚震撼极了:“辟邪,你是说我们血脉里的那个辟邪吗?真的假的?我还当那神主为何居然对我道歉,你最后又为什么要说辟邪佑世但不佑他的话!我还以为这是什么诅咒呢……不过,这对于一名神主来说,也确实是诅咒了。”

确实是诅咒。

又或者说,将过去笼罩在身上的那些神光,在这一句话之间彻底褫夺。

“天下这么多人,他们不抓别人,怎么偏偏就惹上了你我。”凝砚觉得有些荒诞和好笑:“这算是精准招惹吗?”

“你不是也看到了。”凝禅冷笑了一声:“不是他们精准招惹,而是这天下,本就只有你我二人觉醒了两次灵脉。他们此举,不过是妄图让自己也多一条觉醒的灵脉罢了。”

凝砚的神色逐渐沉静下来,然后皱起了眉。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当人强求本应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在无尽贪婪的趋势下,泯灭人性的扭曲。

他看到了那些生生世世都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却以为这就是世间的无辜崎岖生灵们的痛楚、惨叫与麻木。

“神主会死吗?”他倏而问道。

笼火烧了一夜,凝禅转头重新看向祀天所方向的时候,晨光熹微,明光依然照耀天穹,但大光明已

() 经不复如初盛景。

“祀天所还会存在,信奉辟邪,以求灵息的庇佑,这本身没有什么错。”凝禅道:“琉璃顶会重建,极北之境的尽头依然会是大光明神殿。”

“但神主……已经在死亡的路上了。”

每个站在无极境的人都想了无数办法,妄图叩开那扇众妙天门。

拥有人间信仰之力的神主也不例外。

他早已舍弃了肉身凡胎,以信仰之力滋养自身,早已是整个浮朝大陆活得最久,年岁最大的至高存在。

是为半神。

可成神的前提,是信仰永固。

当信仰之力一夕坍塌,自己所仰仗的神祇不再庇佑,灵体自然也会衰败。

从新一天的日光升起的这一瞬起,他将迎来真正意义上的,自己死亡的倒计时。

“神主陨落,祀天所要变天了。”凝禅收回目光,再抬手,撕开一道传送法阵。

凝砚下意识道:“那岂不是少和之渊要占上风了?”

凝禅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一步踏入传送阵中:“祀天所只是变天,少和之渊……”

两人的身形在少和之渊稍远处的山峦下出现,画棠山山巅的那一抹薄翠已经映入眼帘。

凝禅落下最后的话音:“……理应被从浮朝大陆抹去。”

*

晨曦照耀浮朝大陆。

少和之渊的宗门之外,有一片竹林。

禁空法阵之下,无人能御灵通往少和之渊的宗门,也不能直接撕开传送法阵,站立在大殿门口,无论如何,都要途径这一片落雪的竹林。

竹林很大,很深,如若无人带路,极容易迷失在这样的竹海之中。

更不用说,少和之渊自然在此布置了极厉害的迷阵,极多的人手,为宗门筛去可能的威胁。

前世,凝禅是硬生生将这里杀穿,一把火点了这片竹林,烧了个寸草不生,才入的少和之渊的大门。

一回生,二回熟,更不用说,这次她还带了笼火烧起来比她还烈的凝砚。

她正准备让凝砚准备一二,结果还没开口,抬眼的时候,她的面前竟然空空如也。

不,不能说空空如也。

原本种满了竹林的地方,如今已经是一片焦土,血洒在焦土上,还有横七竖八的一些尸体拖曳的痕迹,纵横出比此前的迷阵还要更错综的线条。

还有一些没有完全熄灭的火星在焦土之下,蜿蜒出绯红的火线,像是在舔舐竹林最后的残躯。

有人硬是将这里,推成了一片平地,一条可以行走于其上的路。

焦土之上,被拖曳开来的尸山边,有人弹了弹指尖的血,闻声回头。

青年一身黑衣,他身量极高,肩宽腿长,软靴包裹住修长的小腿,宽银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天光恰照亮他轮廓漂亮的小半张脸。他仿佛刚从杀戮的血色与深渊中苏醒,而所有照亮他眼底的光,不是天光,而是让他回首这一眼的人。

“师姐。”他看向她(),转过身来?()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高束的黑发在背后转过一个飞扬又落下的弧度:“我来接你。”

他说的是我来接你。

却好似在说,我来为你清空你前行路上所有的阻碍。

正如他确实这样做了一般。

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凝禅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是哪里呢?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衣领,再落在他落血的指尖。

无论她看哪里,他的目光始终缠绕在她的视线上,然后在她还没想出什么的时候,提步向她走来。

凝砚落后凝禅几步,又被路边的灵植吸引了片刻,等他急急赶上来,绕过一个回弯,便见一片焦土落入眼中。

哪有凝禅此前提过的凶险竹林,只剩下了好似被一夜之间夷为平地的废墟。

凝砚:“……”

他先是为这一片焦土倒吸一口冷气。

眼眸一转,这口冷气吸得又更盛了点儿。

然后硬生生地把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卧槽”咽了回去。

比起两三年前已经懂事长大了许多的凝砚默默转身,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悄无声息地绕回了之前的礁石后面,继续看他的漂亮灵植去了。

虞别夜一路这样走来时,周身的血腥味越烈,灵法的光闪耀在他的周身,显然他也觉得自己杀意太重,想要洗去一二。

可这段路太短,他走得又太快,杀过的人也实在太多,昨夜今朝加起来,他甚至已经难以统计出一个确切的数字。

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

因为站在他对面的冲他慢慢笑开来的紫衣女子也衣衫染血,看起来比起他,不逞多让。

这样的他和她,正适合在这片笼火燃遍的焦土之上唇齿相交。

凝禅甚至在这样的吻之下后退了几步,直到被抵在了身后的一棵树下,虞别夜的手垫在她的后脑,他的动作有多温柔,他的吻就有多汹涌。

他的身形和影子将她完全地覆盖,甚至仿若密不透风的禁锢,所有来自于他的气息强势地笼罩在她的周身,再从周身蔓延到她的唇齿之间。

她被撬开牙关,不得不闭上眼,到最后,若非身后的树干,她几乎要站不住,快要挂在他的身上。

“阿夜,你……”

她想要说什么,却再次被封住了唇。

这是一个太过侵略性的吻。

恍惚之间,凝禅觉得自己好似知道了他到底有哪里与以往不同。

他不再小心翼翼,那些过往的克制和不确定都变成了如今不再隐藏的汹涌爱意,与其说他变得不一样,不如说,他只是终于做了自己辗转反侧魂牵梦绕却始终不敢的事情。

不再是她主动,而他因为太过珍惜而小心翼翼。他像是突然相信了她对他的喜欢,又相信了自己是值得被爱的,所以才敢第一次如此放肆。

是的,他不再怕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是亵渎,不再

() 怕自己对她的妄念会惊扰,不再怕那些在幽暗的夜里滋长的对她的占有欲太狰狞,也不再怕展露自己最真实的欲.念和对她的贪婪。

虞别夜沉溺于唇齿之间的感官,沉湎于她的气息与她交融,却又忍不住在分开的一瞬睁眼看她。

凝禅的鬓发都有些乱了,眼尾飞红,本就秾丽的姿容带了娇色,唇色被吻得近乎艳丽水润,她的眼底一片迷蒙,双臂抬起,圈在他的脖子上,是全然信赖的姿态。

虞别夜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心底却依然有巨大的酸涩与悲恸传来,那些前世的记忆始终紧攥着他的内心,即便此刻拥她在怀,他的心中却依然有难言的恐惧。

比起那种共感的、绝望空寂后的失而复得,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和之渊,满身满心升腾起的,却是怕旧事重蹈的恐惧。

画棠山依然在,虞画澜想来依然在九转噬魂大阵中等着他既定的命运,而那座画棠山下……

虞别夜猛地皱眉,身形一晃。

凝禅一把抓住他:“阿夜?”

“我没事。”虞别夜猛地回过神来。

方才他试图回忆起更多前世的记忆,然而这样主动去求索时,他的脑中倏而疼痛难忍,仿佛刀割一般。

他正想再说什么,便听到凝禅的声音在短暂的沉默后响起:“阿夜,你看着我,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慢慢转过眼。

凝禅的呼吸几乎打在他的鼻尖,她没有推开他,就保持着这样过分亲密的姿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中读到他全部的情绪,然后问道:“你是不是……”

她开了个头,却极难继续措辞。

又或者说,她不知应当如何发问,也不知自己想要听到怎样的回答,甚至未必想要一个答案。

但虞别夜的那双眼中已经浮现了笑意。

带着痛的笑意。

这样的笑,足以回答她想知道的一切。

“是的,我想起来了。”他低声道。

虞别夜的声线在这样低声时,天然便带了一缕带着摩挲感的喑哑:“用想起来形容,也并不多么恰当。或许应该说,我看到了。”

他似乎用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完后面的话:“我看到了你的死。”

两人对视的眼神有一刹那的凝滞。

但没有人转开视线。

虞别夜有些艰难地继续说:“我看到你满身是血,为救我而奔赴画棠山,而我……”

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

凝禅跌落山崖时,眼瞳中的不可置信和恍惚像是一柄不停息地在他灵魂之中刻下一刀刀血肉模糊烙印的短刃,他想,前世的余生,恐怕他都活在这样的痛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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