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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伤处好似淌过能治愈一切的温泉,阿姒不愿让这泉水离去,并膝夹住他手肘,腰亦忍不住轻扭。

更进了些,凉意袭人。

那只手索性埋着,青年坐在榻边,呼吸渐紧,下颚微收。他长指挖了一指膏药,从缩紧蠕动的间隙缓推而入,温柔地慢揉轻勾:“这样呢?”

阿姒无力回应,痛意少了些,困意就上来了,无知无觉地并着的双膝亦慢慢松开,但他似读懂她的意图,并未离去,手极轻柔地轻推慢挪。

在这轻柔按摩下,阿姒昏昏睡去。

清醒时,身上舒坦不少。

她手掌遮住双眼,慢慢打开指缝,郎中嘱咐不得过早见光需逐步适应,因此屋里关着窗,稍显昏暗,但也看得真切。

还好,她还能看到。

想到昨夜刀尖行走般的难受,阿姒动也不敢动。

出乎意料的是,身上虽还难受,但却比昨日舒服不少。

阿姒恍惚记得昨夜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梦。此刻身上的感知让她不由疑心,那到底是不是梦。

纠结地挪到妆奁前。铜镜静静搁在那,阿姒一时近乡情怯。

缓缓抬起的镜中映出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镜中女郎面色稍显苍白,散着一头长发,妩媚眼眸茫然与她对望。

那是她。

她总算又能审视自己了。

阿姒抬手摸向自己嫣红微肿的嘴角,又拉开衣襟,斑驳痕迹慢慢现出。掀开衣摆,越往下,痕迹越重,腰上,腿'根都隐有齿印,当真是被狗咬了!

她低骂出声,抬眼看到镜中人亦面露愠色,红唇一张一合。

但看着镜中自己,心情倏然好转。

她连生气都这般好看。

将那衣冠禽兽抛诸脑后,阿姒对镜轻触眼角,手上轻得如

同对待稀世珍宝,她忽然记得有人曾说过“我们阿姒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心里一暖,决意好好珍重自己。如此想着,阿姒取来块绸布,小心地将双眼蒙上。

脑子仍有些混沌,阿姒又呆坐了会才起身穿上外袍。

刚要伸手将头发从领口拨出时,手上覆上另一只温暖的手,先她一步温柔地将她长发捞出来,再用指尖梳顺。

温暖的胸膛从后背轻轻覆上,一并贴近的还有温存的言语。

“时辰尚早,为何不多睡一会?”

清越声音搅断了时间。

他的声音和每日晨起时一样,缱绻沙哑,阿姒又蒙着眼,胸膛贴上后背的熟悉感让她怔了几息。她习惯性地勾起唇角轻唤:“夫——”

刚出口,她倏而想起一切,嘴角下压,用力将他的手甩掉。

“昨夜是我孟浪,身子可还舒坦?”

青年似往日一般,从身后拥住阿姒,下巴抵在她肩窝。

阿姒扯下缎带,冷冷对上那双笑意融融的眼。

他换了身白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乌发用一条月色发带束起。

那条发带还是她之前用过的。

真好生无耻!

他刻意穿得平易近人,但钟鸣鼎食之家浸润出来的矜贵不会被衣衫压住。

蛮横孟浪亦是真。

一个时辰里,长指、唇舌,从里到外,无一遗漏,且花样百出。躺着、对坐、趴着,侧卧,还要在她耳边声声低'喘,说些不要脸的话。

“阿姒,别缠得太紧……”

“你是水做的么?”

“现在可分得清我和江回了?”

……

这哪是尔雅君子的作风!

这就是个……

阿姒想不出合适的词,更气了:“长公子可还记得昨夜的承诺?”

他偏着头,温柔无比:“昨夜我许下的承诺太多,阿姒说的是哪一句?”

看出他就是想勾她多和他说几句话。

阿姒没回应。

晏书珩拾起绸带:“你刚复明,眼睛不能过久见光。”

阿姒讽道:“长公子老谋深算、谋尽人心,难道不知道我为何要摘下它?”

晏书珩微叹。

“可我只比阿姒大了五岁。”

阿姒冷淡道:“你们晏氏世家大族,都如你这般无耻?”

晏书珩安静而专注地看她:“我只是想听阿姒多说几句话,哪怕你将我晏氏全族都骂尽,若这样能让你展颜一笑,我甚至可以把族谱递来让你挨个骂。”

面对这种无赖,阿姒无言以对,目光移向别处。

他将绸带递给她。

再不接过,以他的脸皮,定会亲手替她系上,阿姒飞快扯过。

不慎碰到他手心,她遽然想起那似梦非梦的记忆。她皱起眉,当着他面在裙上用力擦了擦。

他眼底纵容的笑让阿姒觉得,这厚颜之

人下一刻会说出“你身上里里外外从每一寸我都碰过,莫非也能抹去?”这般话。()

但晏书珩了解她性子,不会如此,更不会告诉她昨夜那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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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送来后,她已睡下,叫都叫不醒,他怕她难受,只能在她睡着时涂药,她倒是很受用,夹着扭着不放,于是他涂满药膏的手深埋许久。

若她得知,只会更恼。不仅如此,她还会跟她自个过不去。

他只低道:“对不起。昨夜我未曾过来,阿姒可是生我气了?”

阿姒神色稍缓。

看来,昨夜只是个梦。

“我也该去上值了,日头晃眼,你眼睛刚好,哪怕为了自己,也好生待在家别乱跑。”晏书珩交待后事般事无巨细,看来他又要离开,眼下她暂且无法摆脱他,不用看见他再好不过。

她敷衍地从鼻尖“嗯”了声。

晏书珩无奈:“也就只有这样,阿姒才肯应我。若你好好的,我会如你所愿晚几日回来。”他将她鬓边青丝别到耳后,在阿姒发怒前出了门。

看着那片衣角,阿姒在心里更仆难数的罪行簿上又记一笔。

.

静坐不久,门再次被推开,

阿姒以为是他去而复返,愤然扭过身子,冷冷而视。是竹鸢,小丫头怯怯的,当是在怕她。阿姒收刀入鞘,温声道:“别怕,我不会迁怒于你。”

乍一对上女郎冷媚的眼,竹鸢脚不听使唤地停住了。

还是她服侍了数月的女郎,但双眼不再无神,如泥塑观音被点化了,有了自己的神识,变得鲜活。

连容貌也添了不少艳色。

如今的女郎清媚勾人,身子婀娜,白净肤色间透出淡粉,不谙世事之余多了妩媚妍丽,她一小丫头都挪不开眼。

难怪斯文如长公子都没忍住,昨夜一个时辰里,娘子被欺负哭了好几回,哭声娇颤,雨打芙蓉般。她去收拾时,糜艳的空气叫人脸热,榻上一片狼藉,底下褥子给浸了一大片。

夜深时,长公子又在女郎房中待了会,断断续续的娇声许久才平息。

阿姒亦想起昨夜夹着他手不放的梦,仍有些不放心,刻意装作幽怨试探着问竹鸢:“昨夜他走了之后,可有回来?”

竹鸢见她言语幽怨,想说长公子来了,可想起晏书珩再三嘱咐,忙改口:“长公子……昨夜没过来,但娘子放心,您是长公子放在心尖的人,长公子疼爱娘子,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见她刻意替晏书珩说话,阿姒这才确定昨夜真的是个绮梦。

还有太多事要做。先要养好身子,还要想着如何自力更生,摆脱晏书珩这厮,更要尽可能找回自己身份……

不到万不得已,阿姒不会轻易和自己过不去,更无暇为过往纠结。

下晌,用夕食后,竹鸢拿着一封信笺,如临大敌地进来。

“长公子在西厢,说他答应了娘子暂且不出现,可他实在想娘子想得紧,便让婢子捎来家书。”

() 呵,家书。

阿姒冷嗤:“烧了吧。”

竹鸢为难道:“长公子说了,见字如面,若信没让娘子看到,便要罚婢子月俸。还说娘子要是实在不想看,就让婢子念出来。”

阿姒看着手中关于南周各郡风土人情的册子,头也不抬:“那便只能辛苦阿鸢了。”

竹鸢听出来了,娘子这是不想看,又不忍为难她,但舍得敷衍长公子。

她无奈拆开信笺,硬着头皮念来:“卿卿亲启,半日未归,相隔三丈,甚念卿。昨夜春风入怀,雨露沁骨;今晨寒风过衣,霜雪削骨,甚唏嘘,想当初青纱帐内,娇……娇声轻唤,温……”

肉麻得竹鸢结巴了。

阿姒面色也一阵红一阵白。这些语焉不详、似有所指的话经由旁人之口念出,简直像是把他们那荒唐的一夜写入话本中任人传阅。“别!别念了……我自己看。”

她接过信,敷衍地扫了一眼,眉心皱得几乎能夹住信笺。

“下流,无耻!”

竹鸢惊住了,她这是第一次听到娘子骂人,这可是往日里兔子一样温柔和善,半句重话都说不出来的人。

果真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阿姒深深吸了口气,心情复归平和,她平静地将信扔入炭盘。

晏书珩还算信守承诺。

后俩一连几日,他未再出现,只依然会在“千里之隔”的西厢给主屋的给阿姒捎来“家书”。

每日三次,从无间断。

.

阿姒忙着将养身子,适应复明。这期间因中书省繁忙,除去每日能抽空写封“家书”外,其余时候晏书珩要么埋首案牍中,要么派人去陈家打探消息。

这日建康下了今冬第一场雪。残阳夕照,晏书珩一连在衙署歇了两日,带着倦意回来。

刚踏入别院,守在附近的几名护卫上前:“长、长公子。”

各个低着头,不敢看他。

晏书珩猜到定和阿姒有关,嘴角浮起笑:“说吧,有何趣事?”

护卫们对视一眼,犹犹豫豫,最终是领头那位视死如归般道:“今日,娘子把我们几人都叫了过去。”

“哦,叫你们作甚?”

晏书珩抬眸,眼中疲倦一扫而空。

护卫磕磕巴巴道:“听、听书。”

“听书。”晏书珩很快反应过来所谓的书是他的家书,“她是如何编造的?”

护卫绘声绘色地学了起来。

晏书珩微微偏头,眼前浮现当时情形——阿姒坐在竹椅上,神色冷淡地将家书歪曲一番,当乐子念出。

几个护卫必然是没胆听的,但女郎淡淡扫过来一眼,他们定会想起自己走前的嘱咐:“若是女郎有何吩咐,只要不过分,务必满足她。”

晏书珩低头轻笑,像是气笑了,又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你们做得很好。”

他朝内院走去,头顶树上不时落下积雪,穿云在身侧为他执伞,穿过一座园子,霞光下满地积雪绮丽欲燃。

晏书珩垂目看着一地的冰与火,白雪欲燃,真似阿姒怒火中烧的模样。

刚拐过一处拐角,远远地,青年瞧见一个雪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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