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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穿过绿荫蔽日、生机勃勃的庭院,绕过一片喂了许多锦鲤的人工湖进入了王威住的疗养楼。

王威今年八十六岁,在白氏医馆做学徒时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高祖爷爷以药为名,给他取了冬青的名,但他当了叛徒后改了个名叫王威,威风凛凛的威。

民间医馆不愿意收徒大多数就在这儿,收了品行不端的徒,容易害死师父。

白家高祖爷爷厚德仁心,见王威一家子楚楚可怜才收他做学徒的,哪知道最后上演了一出农夫与蛇。

白苏站在床边,抄着手冷眼看着床上戴着呼吸机睡觉的罪魁祸首,如果眼神是刀,大概杀了他千百遍了。

睡梦中的王威觉得冷嗖嗖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恍惚看见床边有人,他以为是护工,嘴里嚷嚷着冷:“冷,冷。”

连续喊了几遍,护工都没有反应,王威想要怒斥,结果看去后发现并不是护工,而是几个陌生人,他瞳孔猛地缩了缩,“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来人啊......”

白苏语气冷淡,“我们是来看望你的。”

看望我?

王威这会儿脑子难得是清醒的,“我不认识你,我没见过你。”

“你当然没见过,但你应该见过我爷爷、曾爷爷、高祖爷爷。”白苏说着拿出檀越找到的老照片递到王威面前晃了晃,然后语气阴测测的询问:“想起来了吗?”

王威瞳孔猛地又一缩,惊恐地看着褪色的老照片,又慌乱地看看白苏,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

“看来是想起来了。”白苏收回照片,“既然想起来了,不如说说你当初偷我们家东西的事情。”

经方?

不能承认。

王威立即摇头否认,“没有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们。”

“真不认识?”白苏拉长语调,喊了一声冬青。

听到冬青一字,王威心底就像触发了某个开关,吓得声音都在颤抖,但仍旧嘴硬:“我不是,你别认错人了。”

“我们有你更名的证据,王冬青。”檀越语气微顿,“又或者该叫你原本的名字,王一狗?”

他们怎么会知道?王威脸色苍白,伸手想去按旁边按钮叫护工进来,但被白苏移开了,她拖过椅子坐到床侧,微抿着嘴角,不笑时冷傲极了。

王威声色厉苒,但声音嘶哑,垂暮矣矣,“你们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白青的重孙女。”白苏语气微沉,“当初你偷走我们家东西,害得我们家好惨,你还记得我曾祖爷爷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我祖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王威在听到白苏是白家人后,脸色惨白,在听到后面的话后,整个人抖如筛子,脑中也浮出七十年前的一些画面。

白苏说道:“把偷走我们家的经方、金针交出来。”

王威想着自己和那些人达成的交易,不能说的,“这些东西丢失了吗?我不知道的,我没有跟着

师兄离开,我什么都不知道。”

“七十多年前你们家穷得叮当响,白氏医馆遭难后你忽然暴富,名下多出几间铺子和院子,下一代靠经商发家,你孙子如今也准备从政,马上就要审查了。”檀越说话不紧不慢,但威胁之意尤为明显。

王威听到威胁的话,挣扎着想坐起来,“你们不要动我孙子。”

白苏撇了撇嘴角:“将你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还有证据。”

为了利益,王威能出卖收养自己师父师兄,也能出卖如今的沈家,所以白苏很快拿到了她想知道的东西。

当初白氏医馆名声大噪后,引来B城诸多医馆妒忌,沈家也是其中一家。

在曾祖爷爷出事后,就有沈家人找上王威,财帛动人心,于是他为了钱偷换了白家多年积累的医方和金针。

之后王威缺钱、经商缺人脉时都曾多次找上沈远志,也就是如今的沈老,并且留下了证据。

王威说道:“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一定不能坏我孙子的事。”

“我们先看看证据,若是发现你说谎,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他的。”白苏和檀越从疗养院出来后,就拿到了王威所说的证据,有当时汇款票据,还有他前些年录下来的录音和视频,里面有沈老要求他偷药方之类的对话,没有作假的痕迹。

“能证明沈家的确拿了你们家药方,不过想拿回来不容易。”檀越提醒白苏。

“我知道。”白苏回忆起檀越昨儿拿来的线索,“当初杏林堂比白氏医馆大不了多少,以当时沈家的财力应当拿不出那么多钱收买王威。”

白苏又回想了下其他医馆,恐怕都不太干净,可惜目前只有杏林堂的证据。

“我让人继续查。”檀越看白苏情绪有点低落,打开车窗,西斜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暖洋洋的,“这条路会经过曾经医馆的位置,你想去看看吗?”

低落的白苏瞬间有了精神,“想去。”

檀越颔首,让司机开车过去。

白氏医馆曾经的位置现在离市中心不太远,坐落在一处古风古色的旅游区内,里面都是古建筑,吸引着许多外地游客。

白苏推着檀越,像游客一般穿梭过热闹的青石街巷,最后停在了医馆原来所在的位置,现在这里开了一间特产店,铺子装修过许多遍,里面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白家住宅离这儿不算远,如今早变成了别人的私人宅院,唯一不变的是门口仍放着两个石狮子。

白苏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冰冷的石雕狮子,以前爷爷应当也常来摸这个石狮子吧,可惜一切早都物是人非了。

她抬头望着青砖堆砌而成的院墙,心底觉得空闹闹的,鼻尖也有些酸。

檀越在她身后,望着她孤零零站在门口的身影,身影看起来很难过,他慢慢上前,“我们可以买回来。”

白苏摇摇头,“算了吧。”

“买回来也不是曾经的家。”

“我的家在小

镇里。”那里有爷爷、父亲相关的回忆,是白苏唯一的家。

“我没事。”白苏朝担心自己的檀越扯了扯嘴角,努力笑着对他说:“就是有些感慨。”

笑得很勉强。

檀越看得有些心疼,想伸手帮她眉间郁意抹平,但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妥,抬手抵唇轻咳了一声,“天要黑了,咱们去吃饭?”

白苏看了眼他收回去的手,顺势嗯了一声,起身走到檀越身后推着他往前走,“你想吃什么?”

“吃当地菜?我知道有一间餐厅不错。”檀越征询白苏的意见。

白苏没意见:“我没来过这里,你做主吧。”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车穿过热闹繁华的城市,半小时后抵达了一处很雅致的私房菜馆,里面有花有树,有桥有回廊,流水潺潺,清幽雅静。

白苏她们在侍从的引领下进入一处临水的雅间,窗外溪流潺潺,灯光莹亮,氛围感满满。

两人在原色小桌旁坐下,一人一侧坐好,屋内灯光昏黄,暖气十足,白苏脱掉薄外套随手搭在一侧,然后一只手托在桌上,拖着腮看向对面的檀越,“你好像是这里的常客。”

“我们家曾经也是B城的,百余年前一场大火烧光了家业,唯一外出求学的祖辈逃脱一劫,随后搬去了A城。”因此檀越偶尔会来B城,“兴许我们两家曾经的祖辈认识。”

“有可能。”白苏心说我你的N辈祖爷爷还可能是自己师兄,自己和师兄算是平辈,檀越是不是该叫自己师叔奶祖宗?

白苏想了想,忍不住询问一个结果:“你家祖上有学中医的吗?”

“不太清楚,我们家祖上那一场将所有都烧光了,可能有也不知道了。”檀越不懂白苏为什么执着这个,“你问过我两次,我们祖上是否学医很重要?”

“不重要。”白苏只是想确定檀越是不是师兄的后代,如果不是也没关系,如果是,想到檀越毕恭毕敬喊自己师叔奶祖宗的模样,她嘴角不由上翘,乌润的眸子也弯成了月牙儿。

檀越见她偷着乐,眼里也荡起笑来:“如果有,就很开心我们祖辈认识?”

白苏笑着嗯了一声,“不过我辈分可能比你高,兴许和你祖辈一个辈分,你要叫我祖.......”

话未落,檀越当即手动取消了这种可能:“......祖辈肯定不认识。”

“不能手动取消。”白苏没想到檀越竟然不承认了。

“可以。”檀越不想承认这种可能,他喜欢她,变成祖辈可不行。

白苏:“不可以。”

檀越:“可以。”

两人争论间,服务生敲门送做好的菜进来,两人不再纠结,相视一笑后拿起筷子,开始品尝这里的私房菜。

这里的特色有蟹黄豆腐、松露羊肚菌扣虾仁、红酒雪梨熟醉鹅肝、炭烤孜然小羊排、黑猪肉香酥薄脆饼等等。

菜品摆盘精致,但也极具锅气,热腾腾的送上桌,闻着香气扑鼻

,白苏夹起一片薄脆饼放,红唇微张,咬了一小口,又香又脆,好吃得很。()

“很好吃。”白苏很喜欢,于是又吃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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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你会喜欢。”檀越知道白苏喜欢热腾腾、有活气的美食,这一家私房菜注重摆盘,也注重食物本身热腾腾的味道,他用勺子为白苏舀了一勺蟹黄豆腐,“尝尝这个。”

白苏又尝了尝热腾腾的蟹黄豆腐,一口吃下去,豆腐上带着一点点沙粒感,透着浓浓海洋的味道,咸中带鲜,香鲜可口,“这个也不错。”

“你自己也吃,多吃一点。”白苏拿起勺子也给檀越舀了一些蟹黄豆腐,另外再帮他夹了一些虾仁,“快吃,吃饱了回去给你针灸。”

“好。”檀越低头慢慢吃起白苏夹的菜,也觉得菜不错。

晚饭吃得很愉快,白苏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于是推着檀越往外走,“宁远应该将你的药都熬好了,回去就先喝药。”

“好。”檀越任由白苏推着往外走。

两人说这话往外走时,刚走出回廊就看见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艰难的扶着一个衣着鲜亮且漂亮女生走了出来,漂亮女生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看上去不舒服。

“你的哮喘药在哪里?”女孩语气暴躁的询问着,“是不是那些混蛋玩意儿故意给你弄丢了?你要是有事,我弄死他们!”

女孩朝外面的廊道大声喊着:“来个人啊,帮我拨打一下急救电话。”

“噢噢,我这就打。”匆匆赶过来的服务生连忙拨打电话,顺便还求助旁人,“有没有医生?有没有谁带哮喘喷雾?”

听到动静出来的人都没有。

白苏看了眼漂亮女生脸色有些发青,似明显喘不上气了,同檀越说一声后就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取针,“我是中医,我可以帮她。”

长相可爱的女生怔了下:“中医?”

“将她放地上,斜靠在你身上。”白苏没理会可爱女生的询问,直接走到女孩跟前蹲下,摸了下漂亮女生的脉搏,脉象细弱,已经明显进气少了。

她直接针扎入公孙、内关穴,这两地方扎下去片刻后,女生呼吸就强了一分,随后再扎入俞府及彧中,下针后两秒女生顿时张大嘴,开始大口呼吸。

呼吸几下后她灰青的脸色瞬间转白,转白后又缓缓变为正常的肤色,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呼吸着。

“阿香,还有哪里不舒服了?”可爱女生扶着哮喘的女孩轻轻晃了晃,另外又拿了水喂给她喝。

女孩轻声说道:“我没事了。”

“真没事了?”围观人看白苏的眼神也随之转变:“哎哟,你可真神了,几针就让她喘上气了。”

“你是哪个医院的中医大夫?叫什么名字?”

白苏没有回答他们,取了针后对哮喘女孩说道:“你先天肺气亏虚,痰浊内蕴导致哮喘,回头找个好中医帮你调理肺里的痰热。”

“谢谢。”可爱女生顿了顿,“医生你在哪里高就?我

() 回头去找你。()”

“我只是路过这里。卐[()]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白苏没有多说,起身走回檀越身边,推着他就往外走。

围观的几个青年望着檀越的身影,“那人瞧着像是檀越。”

一人起了头,其他人也想了起来:“好像真是,自从几个月前那一出车祸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之前听说车祸严重,我以为是毁容,没想到是瘫了。”

“真是可惜了!以后得一辈子坐轮椅,好惨。”大家陆陆续续将檀越出现在B城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白苏隐约听到后面传来的惋惜声,她低头看向檀越,见他神色淡淡,估计没听见,于是加快速度往外走去。

檀越听见了大家的同情声,来不及沉郁就被白苏护着离开了,他勾了勾嘴角,路边灯火阑珊,映照着的深邃眼眸里氲出浅浅笑意。

离开私房菜馆,两人坐上车回了酒店。

宁远已经将中药熬好凉着了,檀越喝了药泡了个澡,等护工按摩过双腿后,白苏才过来帮他针灸。

针灸时,宁远将查到关于沈家的事情汇报了过来,“沈家背后的人将事情都压了下去,沈陵泉偷偷出国了,另外他们将药厂负责人方大力推去做了替罪羔羊。”

白苏沉下眼,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真让人觉得很无力。

檀越轻声说道:“杏林堂经营多年,有很多病人,这也很正常。”

白苏叹了口气,“我原想着沈家走\私的事情板上钉钉了,等他们倒霉时凭王威这个证人将东西拿回来,但现在恐怕又不行了。”

宁远说道:“我让律师去接触方大力了,也去接触了他在国外的老婆,希望他能透露点好消息。”

“他没那么容易反水吧。”白苏有些担心会暴露了他们。

她的担忧果然没错,沈老晚上就收到了消息。

沈家人:“沈老,刚收到消息,白氏医馆的东家来了B城,陪着檀家那个瘫痪去了疗养院了,还去梧桐巷了,晚上去了私房菜馆,随后被一群一代们瞧见了。”

沈老听到疗养院和梧桐巷,瞳孔猛地一缩,身体摇晃得往后退了几步,她肯定知道了!肯定是来报复的!

“父亲?没事吧?”沈父担忧问道。

“没事。”沈老努力压着心口翻涌的害怕,立即转身回了房间,不让任何人跟进去。

沈父很是疑惑,父亲最近怎么会这么奇怪?

沈老进屋后联系了王威,从他吞吞吐吐的语气里猜出王威肯定说了不敢说的话,气得心脏病都快发作了,他急忙给自己扎了两针,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连忙拨打了一个电话,“白氏医馆的后代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办?”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沈老气得攥紧了拳头,“当初的事情是我们几家一起的,大家都有份,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当初白氏医馆的事情出面的一直都是沈家,如果白苏要报复,肯定要报复他们家。

电话

() 那头:“七十年前的事情,早就死无对证了,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同檀家继承人一起的。”沈老对檀越还是忌惮的。

电话那头:“据我所知,她只是帮他治腿,更何况他那双腿能不能治好还是个问题。”

“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没有证据的事情,谁也不能诬赖我们,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姑娘,实在难缠想办法处理掉就是。”

挂掉电话后,沈老沉默了许久,最终下定了一个决心。

隔天早上。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白苏起床准备出门吃早饭,刚打开门便看到门口把手上挂着一个包装仔细的外卖袋子,袋子很轻,没有装太多重物。

她没叫外卖啊。

白苏有些困惑的拿起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在B城又没有认识的人,是谁送来的?

白苏拿着外卖袋去找了檀越和宁远,在两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袋子,里面装着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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