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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不害怕了?”他问。

她说:“不想害怕了。”五个字,被她用带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势说了出来。

他莞尔,轻道:“随时奉陪。”

说完,钟逾白主动提:“第三个问题。”

纪珍棠问:“你看过《喜宝》吗?讲了一个剑桥的女学生被一个巨有钱的香港老——”

话音未落,钟逾白无奈地笑了下,像是早就听过八百遍一样的无奈。

他没有打断人说话的习惯,但纪珍棠主动停了:“你看过?”

钟逾白仍是无奈,摇一摇头:“和迦陵讲完,又要来和我讲,每天把故事说给不同的人听,期望搜集什么样的回答?”

纪珍棠一惊:“他他他!好哇,亏我那么信任他,居然告密!”

钟逾白笑而不语。

她停止对丁迦陵的口头鞭挞:“比起他,当然是你的答案对我来说更重要。”

钟逾白说:“人与人不同,情感与情感不同,心与心不同。参考别人的故事没有意义。”

她看着他,等下文。

他继续道:“如果是我,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开始。既然发展的轨迹无法重叠,怎么做参照?”

闻言,纪珍棠夹肉丸的手一顿,溅出几滴烫水。

同时,他简单地给出一部分观点:“让自己快乐,比研究鸟和笼子更要紧。心自由了,没有什么能够困住你。”

纪珍棠出神。

钟逾白用漏勺,不疾不徐地替她捞出全部的丸子。在一旁的小碗里晾一晾,方便她待会一口一个。

“说到快乐,我要告诉你一个事,我下午不是说在创造吗,有一个好消息。”纪珍棠思绪乱飞,忽然想到什么便打开手机,想把老师发的那个入围的消息给她看。

小小的插曲发生。

纪珍棠突然发现那个奖项的网页打不开了,她以为网络不佳,切换到流量还是不行。

() 眼看她眉心就要揪成团——

“不着急。”

钟逾白简单的几个字让她舒展了一些。

纪珍棠发现他和别的人有什么不同呢?常常说话不带“要”字(),不要着急?()『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说成不着急,不要哭,说成不哭,不要怕,说成不怕。

这样的语气,少许多压迫与教导,多点安抚与温柔。

这是一种埋在细节里的关怀,很难伪装出来的一面。

“好吧,反正到嘴的鸭子飞不了。”她不再执着,放下手机。

与此同时,包间门被推开。

店员送进来一只精美的包装袋。

钟逾白接过,放在桌面,推到她的眼前,说道:“南方的冬天很折磨人,外面冷,里面热,怎么穿衣,怎么保暖,总觉得束手无策。”

纪珍棠冷了下。

穿大衣热,脱大衣凉,她现在华而不实的一身衣服,的确是让她有点束手无策的征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关注到这一点,请人购来一条羊绒披肩。

“当它一次性的用,不用怜惜。”

纪珍棠是怕沾上气味,迟疑了一下,又被他看破心事。

先是天价的鞋,又是名牌的披肩。当一次性,不怜惜。她稍稍放宽心,将披肩裹在手臂上,随后笑起来:“大老板,能不能体恤一下平民百姓呀,我现在胆战心惊。”

钟逾白不回答,却生硬地加入一个话题:“在话剧社里,有没有演过莎翁的戏?”

“哪一部?”她问。

“Hamlet,里面有一句词,很有名气。”他看着她,柔声说道,“你是万物的灵长。”

纪珍棠微怔,随后乱七八糟地红了脸,低头咀嚼。

她记得这句台词,但似乎主语不同。

原句是,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她不知道他是记错,还是故意的。

把莎翁千古流传的精髓思想,讲成了一句缠绵悦耳的情话。

——你是万物的灵长,所以万事万物都不及你珍贵。

餐后,钟逾白把她送到落棠阁,在街口的海棠树底下,车停下,他陪同她往弄堂里走。

纪珍棠收紧大衣,腕上挂着披肩的包装,一脸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忍住,偷偷向他透露了自己的品牌名。

“Begonia,这是海棠花的一种。”

说完后,她露出一种羞涩的,又有点小喜悦的,孩子气的笑容。

二人驻足在店铺的风雨灯前,虚掩的门里投出光线,细细长长,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的中间。

钟逾白低头望着她的笑面,问:“有什么寓意?”

纪珍棠娓娓道来。

“我妈妈是星洲的华侨,外婆也是华侨,外公是去那边做生意的法国人,外婆和外公过世得很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所以妈妈一直以来过得很辛苦,但是妈妈现在苦尽甘来,也遇到了真心诚意对她好的人,虽然那个男人穷穷的。妈妈跟我不一样

() ,她一点都不物质,而且她很容易满足——哎说偏了。()”

“这个牌子是因为,妈妈说外公很喜欢中国的海棠花,所以她就给我的中文名取了棠这个字。这个单词是秋海棠的意思,这种植物是在星洲也有的,每年妈妈都会用这个花祭外公。?()?[()]『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想了一想,抓了个不一样的重点:“会法语?”

纪珍棠说:“有选过课,但不瞒你说,我的水平很烂,选修课只去了两节,去的两节正好老师都在放电影,期末整个课程成绩都挂掉。所以我到现在也只会说,你好,谢谢。对不起,借过这种很简单的——哦,还有一句,Jet’aime.(我爱你)”

她笑眯眯地讲完,倒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转念觉得他应该听不明白。

然而钟逾白却出其不意地接了一句:“那我比你强一些,多学会两句。”

她神色惊喜,连忙用双手揪起两边耳尖,做出在洗耳恭听的姿态。

钟逾白也为方便她听清,轻微欠身,凑近她耳垂,嘴角带一点点绅士风度的笑意。低醇的嗓音混着细细沙沙的风声,被吹进她的脑海中:“moiaussi.bébé.(我也是,宝贝)”

风彻底把落棠阁的店门阖紧,那道泾渭分明的光线便也一瞬消失了。一排小窗格子里透出的昏黄光影,让人的影子压着影子,彼此交织。

弄堂的深处,被填满赤色的古旧砖墙,经过百年岁月洗礼,布满战火与繁荣的痕迹,最终这里一切趋于陈旧与平凡。

唯有此时,在黑夜里肆意流淌的情愫是崭新的。

他的身上,食物的气味褪去,烟草的气味也褪去,只剩漫长的香水后调,如陈年的橡木,弥漫的醇厚红酒,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却让她一点一点地沦落,浸入这凛冽又温暖的夜。

明明很熟悉的音节,但她脑子生锈,反应慢半拍,呆呆地问:“什么意思?”

他切回中文,微笑说:“意思是,晚安,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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