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害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回想那洪水,这些人都麻木了,因为一路上他们都已经回忆了太多太多遍,房屋、牲畜、财产乃至于亲人都被一一吞没,渐渐地,情感也都已经被消耗,只留下空荡荡的躯壳......
而在这种声音被重复了十多遍后,终于有一道不一样的声音了。
“草民不服,草民要状告工部官员渎职!”
听到这句话,工部尚书季维新心里咯噔一声,但紧接着:
“草民也不服,草民要状告刑部.....”
“还有监察的大理
寺,大理寺不作为!”
......
皇帝说要假做证据,其实也没费太大功夫。
两个月啊,即便朝廷没有动作,涉及到生死,百姓却是在自救的。
这不是一两个村子,而是好几个县城都受灾了,灾民有亲朋好友在府城的,便投奔。就算衙役和官员不许灾民进城,耐不住血脉亲情,便有人去官府抗议。
被抓住了,投入大牢,明着渐渐的就没人了,可暗地里的动作却没少过。
不然呢?看着自家人去死吗?
还有些府城内找不到人投奔的,就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如今他们甚至都已经走到了京城,走到了皇帝的面前,由此可知其他灾民又会走到了哪里,通过他们,又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江东的灾情。
官员们或许不作为,但受灾的人中可不分老弱病残,富贵贫穷。有些读书人最是年轻气盛,他们不像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字都不认识几个的百姓。
他们能写信,写给自己的好友师长求助。
更厉害些的秀才举人,便能写给当地县令知府。
这些行为就像是雨点击打在湖面上,一圈圈波纹荡漾开,总是有官员看不过这些,忍不住写折子上报。
所以那些折子呢?
越凌峰能拦住皇帝的眼睛,可拦不住这些人自发的行动。
那么拦下那些折子的,拦下那些信件的,该上报不上报的,让皇帝无法了解江东灾情的人,又是谁呢?
正如之前的情况,江东的官员一个都跑不掉,但......涉案的可不仅仅是江东那一批,京城的,甚至是就站在这太极殿的,便有不少。
通政司整个部门就跑不掉,各地上报的折子都通过此部门运送回京城。
其次是文书房,原本文书房是掌握主办诰敕等一应机密文书的机构,但因为先帝体弱,后续不重要的折子会交给文书房的人处理,到了皇帝这里,十多年过去,皇帝就没办法通过文书房拿到什么重要折子了。
可见皇帝对这两个部门不满很久了。
此刻,皇帝的语气也没隐藏这一点。
“陛下!”
通政使和左右通政纷纷跪下,想要解释什么,就听皇帝道:
“把他们拿下!”
“去查,凌云你......”
“不用查了,证据在臣这里。”
自从春猎重伤后,武涉麓就一直在家里休养,完全没出现在人前,以至于不少人都忽略了这个彻彻底底的保皇党。
也正方便他在这个时候,偷跑去江东调查一番。
只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江东的惨状让他看了都恼火,今天陛下传出话来让他放手大干一场,武涉麓自然也就没了束缚。
文书房在皇宫内,武涉麓不好带人查探,可通政司却不一样,他直接带人搜了个底朝天,找到了那些被无限押后的折子。
“卫大人,来,
解释解释。”
一张张折子被丢在通政使面前,虽然武涉麓更想要丢在这人脸上,好险忍住了。
“为什么两个月前的加急折子,现在还没呈上去?”
“再聊聊这位大人一个半月前递上这份折子,为什么我在江东打听到,他一个月前就死了?嗯?”
“不单单死了,说是得了瘟疫全家都没了,我干了件混账事,打开人家全家的棺材,豁!刀剑刺入肺腑也叫瘟疫啊,那我们这些当兵的不天天得瘟疫?”
“你诅咒老子,咳咳,我?嗯?”
这语气,这形容词.....由此可见,武涉麓能与皇帝成为死党不是没有原因的。
“微臣,微臣......啊啊啊啊!”
武涉麓直接抽出一把匕首,削掉了这位卫大人的小拇指。
“好好想,想明白了说。”
“陛下,武涉麓这是想屈打成招吗?卫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
“噌!”
是刀出鞘的声音。
不知何时,禁军已经包围了这里,手上的寒铁刀雪白锋利的模样,让人不敢言语。
整个太极殿都静悄悄的,就连失去了小拇指的通政使都竭力控制了自己的痛呼,生怕一个不注意又惹来一刀。
至于皇帝,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亲自倒了杯酒水喝下。
今儿个,才叫痛快了!
陆云缨回到晴雨阁的第一时间便是让乳母带着两个孩子先进去。
幸亏有系统道具在,两个奶娘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不然她怕是睡都要睡不好。
至于她嘛,转身看向护送自己回来的禁卫队长。
“这位大人......”
“婧修仪娘娘多礼了,属下金琼,这几日都会带人守卫晴雨阁,不会让人踏入半步,保护娘娘和两位公主的安全。”
“金琼大人,那就多谢你了,雨朵。”
雨朵识趣的递上了荷包,但却被拒绝了。
“下官奉陛下命令保护娘娘,做职责所在之事情,怎好讨赏?”
见面前人不卑不亢的模样,陆云缨挥挥手,示意雨朵回来。
她本是交好人家,既然人家不想要,拿回来就是,没得示好不成反结仇。
“那这几日就多谢金琼大人了。”
说完这句话陆云缨就打算进去,她是后妃,面前的说是禁卫,实际上还是外男,几句话也就罢了,说多了不好。
可就在此时:
“什么人?”
金琼猛然看向一边,雨朵立刻抓住了陆云缨的手,要把她往门里带,陆云缨摇摇头。
其他禁卫已经围过来了,她还算安全。
没多久,就见金琼压着一个小太监过来了,那太监下巴显然是被卸掉了,说话含含糊糊的。
金琼见状拱手道:
“启禀娘娘,这太监被下官抓到后企图咬舌自尽,不得已之下才这般,还望娘娘......”
“金琼大人你带走拷问吧,将结果告知本宫就行。”
“这......”
“无妨,大人是陛下派来的,本宫信得过。”
又看了眼那太监,被人抓到了第一反应不是撒谎狡辩而是咬舌自尽,这般干脆利落、不留痕迹的作风实在是有些熟悉。
哦,还有,陆云缨总算是记起自己为什么对江东熟悉了。
楚绣娘。
这才一年怎么好像过了半辈子,她对楚绣娘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起来,但陆云缨还记得她似乎是江东知府的女儿吧。
若是江东水灾,那么身为江东知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