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冰寒,夜深的风如同锋利的小刀一样,刮得人骨头生疼。
艾栗鼻尖萦绕酒香,醉醺醺地陷入梦乡。
缪莱尔将她交给管家之后,少女被包裹在毛茸茸的皮草里,从机场到车内的一路都被保护得很好,睡得脸颊微红,面容安静可爱。
北地辽阔,常年都是冰天雪地的景象,严寒的环境催生了保暖系统的发达,一到有暖气的车里,艾栗就更舒服起来,一路暖烘烘地睡到了目的地。
车门打开,她被谁抱起来,听到了低低的交谈声:
“克莱因少爷……我们向您致歉,家族空余房间不多,您和这女孩又都是我们必须重点服侍的贵客。”
“目前配得上你身份的房间惟有一间,两位都是少爷的朋友,您看您和这女孩,能不能……”
含笑的少年嗓音道:“凑合凑合?……行啊。”
与他对话的Beta听闻,松了口气。
“你是卡曼的亲信?”克莱因点起根烟,看了眼主管怀中,却又按灭,有趣询问,“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的。”
主管小心抱着呼噜噜睡熟的小猫,带领二位前往房间的路上,略有骄傲地回复:“从少爷五岁起,我便被卡曼大人选中,被培养为少爷身旁的亲信。”
“呵呵,看来你很了解卡曼。”
“这是当然,除我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位侍从,陪伴了少爷十余年的光阴。”
“不错。”
他们走到长廊镜头,仆人立在两侧,恭敬将房门开启,露出房内唯一一张豪奢的大床。
室内陈设豪华,水晶吊灯璀璨,柔纱帷幔垂在床沿,微微遮掩里面的情景,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朦胧暧/昧感。
“你安排得这么贴心,”克莱因捏着熄灭的烟草,看着主管将睡熟的小猫放在床边,微笑:“当卡曼得知,想必会赞扬你。”
主管让女仆为醉酒的贵客换衣,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大人。”
艾栗迷迷糊糊中抬起双臂,让女仆们为她换上丝绸睡衣。
夜深了,贵客也该休息,对克莱因说明有人一直在门外等候吩咐之后,侍者们便纷纷退出房间。
房内变得安静,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落,空气中燃烧起浅淡的烟草气息——不是二手烟味,而是那种生烟丝的苦涩香气,沁人心脾,多闻两下,似乎还有点让人上瘾……?
室内静谧,耳边隐隐听见寒风裹挟雪花,撞击门窗的声音。
艾栗轻轻呼吸着,晕乎乎感觉到身旁的床铺下陷,男性身躯带有不可忽视的重量和灼热感,令她察觉到危险般打了个颤,似乎整只猫都要朝他滑去。
毫无防备的猎物,落入野兽口中会发生什么……?
莫名的,艾栗惧怕回想起在某座荒星下起的夜雨里,被鬣狗拆吃入腹,一寸寸享用的经历,无论她如何哭泣捶打,克莱因都始终玩味欣赏着她的表情
,将她强硬逼入烈火之中。
身体被取悦的欢喜与愤恨交缠,唇边尝到泪水的咸腥。
艾栗眼睫颤抖,落下一滴泪珠。
“滚……”
她指尖微动,无力插/入上方少年的红发间。
克莱因“嘶”了一声,感受到头发被揪起的力道,他单臂撑在艾栗身侧,一只手伸向她的被角,眯眸看向她。
艾栗闭眼发着抖,手向上,拽紧他的发丝。
克莱因看她不似清醒的表现一会儿,沙哑笑道:“这么讨厌我啊?”
艾栗没松手,以行动表达抗拒。
她在浓烈烟草味的压迫下,脸颊通红,模模糊糊再次吐出句:“……走开。”
艾栗排斥他,哪怕是在梦里,感受到他一丝靠近而来的气息。
克莱因扫过她的面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将手掌收回来,没再管被她掀开的被角。
艾栗睡着时经常睡得四仰八叉,呼呼香甜,整条被子都被她掀开,有人管着她时会好一些,在合宿时,良心室友塞因特感知到她有受凉的可能,还会起床为她整理被子。
熄灯之后,艾栗半边身体的被子都滑落,她瑟瑟发着抖,克莱因身侧不断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虽说房内有暖气,但到底是北地的冬夜。
艾栗抱着肩膀,像是想要汲取暖意一样,本能朝身旁的热源靠近。
然而,在冰块小栗伸手,试探触到对方的后背前,像是有意逗弄她般的,那具隐隐镌着烟草味的躯体却往另一边移动,恰好避开她。
艾栗:……?
艾栗咬牙发抖,继续伸手摸摸,她越着急,克莱因就越自在,直到他被她逼到床边缘。
艾栗捉到他,气势汹汹地将脸颊挤进他的胸膛,大腿抬起,牢牢压在他强健有力的腹肌上,防止她的抱枕逃跑!
克莱因笑呵呵抬手,做投降状,垂眸看下方半梦半醒的少女,粗砾的指腹捏上她的脸蛋,微微摩挲至耳垂。
“我是想好好休息来着,女孩。”
“知道我是谁么?”
随着克莱因沙哑含笑的询问,艾栗眼角挂着泪珠,茫然被翻过来,陷在柔软的被铺间,双腕被他按在头顶。
少年将膝盖卡进她睡裙之下,令她微肉地抖动起来,像是一团雪白的棉花。
艾栗轻轻喘/息,像是刚刚那番若即若离的追逐给了她一丝错觉,她困倦闭着眼,在克莱因的注视下张开唇瓣:
“……缪莱尔。”
克莱因红棕眸盯紧她:“缪莱尔?”
“呼、嗯。”
艾栗说出口,确定自己的答案,她抱紧身上人的肩膀,晕乎乎对他笑了一下。
“别再离开我……”
“缪莱尔、少爷。”
窗外风雪呼啸。
房内帷幔之中,被信赖和依靠的人拥抱着,少女轻喘的尾音发软。
过了许久,她慢慢发出
一声小动物得到温暖般的满足叹息。
……
第二天,艾栗独自在房间中醒来。
尽管昨天没喝多少酒,但宿醉感还是给她带来了影响,艾栗捂住脑袋,感觉昨天的记忆斑驳不清,像是蒙上了层水雾一样。
“缪莱尔少爷?”
正当她起床后,对着旁边空空荡荡,早已失去温度的铺位发呆时,房内门被推开,看见少年冰冷俊秀的身影,艾栗眼前一亮。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跳到地上去迎接他,缪莱尔唤了她声“艾栗”,笑意和劝阻的意味如此明显,艾栗乖乖停下来动作。
缪莱尔穿着正装,周身带有冷冽冰寒的雪香,少年走到她身边,在艾栗脸红的注视中半蹲下来,自然将她的脚心放在大腿上,为她穿戴鞋袜。
艾栗感觉到有些痒意,她笑着扭了两下,抬眸看向缪莱尔。
缪莱尔:“笑什么?”
虽是这么问,然而看着艾栗,缪莱尔也不由得带上浅淡的笑意。
艾栗回答:“我好像记起和您的一些回忆了!”
艾栗换好衣服,两人前往餐厅的路上,她突然拉起缪莱尔手腕宣布道,缪莱尔一怔,似乎因她主动牵上来的温度感到微微诧异。
在少女欣喜的视线中,缪莱尔耳垂微红,轻咳一声,手掌反握住她。
“这样……想起来什么?”
“想起来您在军校里总是帮助我,第一次实战课上,我之所以能从克莱因手下获胜,还是多亏您借我了一个[祝福徽章]!”
艾栗挥拳笑道:“我记得,他当时看见那个徽章有些分神,然后被我抓住机会,打成落水狗!”
缪莱尔静静听着她说话,意识到艾栗仅仅是回想起一小部分与他有关的记忆,其中细节或许还在她脑内模糊不清,却已经被她自己添油加醋一番,说出来安慰他。
不过,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待在艾栗身侧,少年神情中的疲惫被抚平,缪莱尔轻笑,握着她的手,气质上再寻不到一丝他作为卡曼家主时,对外的冰冷与疏离感。
“慢慢来,会想起来更多。”
艾栗点头:“嗯嗯,我也觉得,只要这几天我们再多接触……”
说到这里,艾栗愣了一下,突然停下脚步。
缪莱尔同样停下步伐,低眸看她。
艾栗目光闪烁一下,脸颊微红,避开了他的视线:“那个……缪莱尔,我是在昨天的梦中,突然记起和您的回忆的。”
少女手指悄悄在他掌心中蜷缩起来,知道缪莱尔在看着她的神色。
她咬了一下唇,想起昨晚缪莱尔那么对待她的梦境,心里有个朦胧的猜测,但不敢肯定。
“缪莱尔少爷,您昨晚……我想问一下,您昨晚去做什么了呢?”
缪莱尔“嗯?”了一声,平淡回复道:“有个结盟的会议,我到场去处理。”
艾栗小声追问:“您一整晚都在忙着开会吗?”
“嗯,怎么,有什么想说的?”
……艾栗回答前,小心地抬眸观察一眼缪莱尔,见他眼眶下方微有乌青,身上的西装从平整度来看,也不像是刚被熨好的,拢着外界清冷的风雪气息。
她摇摇头,心想那果然是自己的梦。
“没关系没关系,我记忆还在恢复中,可能出现了点错觉!”
艾栗和他进入餐厅,看到没人的位置一怔:“咦,克莱因不在吗?”
“他已经回到家族处理事务。”缪莱尔道,“他只和我们乘坐一架飞行器来到北地,但接下来数日,他并不和我们一起。”
北地地域辽阔,兰恩家和卡曼家虽同在北地,却相隔甚远,昨晚到机场时已是深夜,交通不便,克莱因便借住一晚。
但艾栗不知道这些,她以为克莱因一下飞机就走了:“哦……”
——昨晚的梦,果然是错觉吧!
“克莱因不在就太好了,我们吃早饭吧,缪莱尔少爷!”
“你很讨厌他?”缪莱尔侧眸看她,问道。
算是讨厌吗……?艾栗下意识想要点头。
可回想起和联赛进行时和克莱因相处的日子,她又纠结地感觉——现在她仍对克莱因揣有嫌弃和排斥,却不是那么纯粹的,以“讨厌”二字就能概括的心情了。
于是她没有说话。
缪莱尔换了个角度,询问:“比起和他,更愿意和我在一起,对么?”
“当然!”这回艾栗不假思索地回答。
“就算我现在忘记了大部分和您有关的记忆,但在见您的第一面,我潜意识中就觉得,您一定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缪莱流露出笑意,在她身旁坐下。
艾栗笃定地说:“重要到就算我无论多少次遗忘你,都会在人群中见您的第一面,对您产生好感!”
缪莱尔听见她的话语,蓝眸轻垂,脊背骤然僵硬。
还未等他说出恳求,艾栗便讨好似地蹭到他肩边,对他眯着绿眸笑起来:“当然,这次我不会再忘记您啦!缪莱尔少爷。”
“……真的么?”
“嗯嗯。”
艾栗熟门熟路地安慰起没有安全感的大猫猫少爷,看见他轻叹,随后瞥她一眼,嗓音冷静中带着微微的紧绷。
“以后不需要用敬语。”
艾栗:咦?
“直接叫我的名字,”他轻声请求道,“告诉我你一直会陪在我身边,好么,艾栗?”
“我可以将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
艾栗眨眼呆了呆,看着静静望着她的缪莱尔,他手掌略略攥紧她的手腕,清透美丽的蓝眸像是下起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