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姜岁身边就总是围满了喜欢他的人,哪怕在孤儿院的时候老师们因为他性格的孤僻和喜欢乱跑去海边这种危险的地方而对他很是头痛,也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很多人爱他,但他不爱任何人。
姜岁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有考虑过跟谁建立一段亲密关系,他完全无法忍受自己的生活轨迹被一个陌生人打破,光是想想都觉得非常窒息。
因此他对所有的追求者都是一样的态度:置之不理。
偶有太疯狂的,那就直接报警。
所以要是有人告诉二十八岁之前的博士,说你的生活会被一条鱼搅的乱七八糟,你甚至容忍了它对你做一切亲密之事,姜岁只会冷静拨打精神病院的电话号码,让他们赶紧来把跑出来的病患抓回去。
但命运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当姜岁看着漆黑的山洞顶部透出来的一点微光时,眼睫不停发颤,脸上好像有什么冰凉的水滴滑过,他以为是下雨,可纤长睫毛一垂,他才意识到不是下雨,那是他的眼泪。
阿瑞斯倾身上来,舌尖在他眼角轻轻一舔,动作轻柔的好像他是什么易碎的玻璃,但偏偏它动作又那么凶猛,让姜岁的意识浮浮沉沉,总是无法清醒过来,只要他抓住了一丝清明,就又会被阿瑞斯拽入无边的欲海。
海。
姜岁模模糊糊的想,他跟海好像特别有缘。
他出生在一个滨海小镇,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他的母亲死在了海中,如今他又被人鱼拖到了海上的巢穴里。
洞穴里不太能分得清白昼黑夜,姜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昏昏沉沉的醒了睡睡了醒,最后还是被阿瑞斯吻醒的。
人鱼的体能优势实在是太明显,明明是它在出力,现在姜岁动弹一下都难受,它却精神奕奕。
“……滚开。”姜岁烦躁的推开它的脑袋,“不可以了。”
阿瑞斯有些不满意,但人类确实是个脆弱的物种,它便贴心的把姜岁扶起来,喂他喝了水,又要去剥虾给他吃,姜岁对这种原汁原味的海鲜已经忍无可忍了,道:“我要吃熟的!”
对于人鱼来说,火是很危险的东西,但阿瑞斯看看缩在被窝里的姜岁,想了想还是出去了一趟。
终于摆脱了这条鱼,姜岁喘息着坐起身,立刻看见自己一双腿上红痕密布,还有因为控制不住力道留下的青紫掐痕,就脸脚背上都不例外。
姜岁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上身……不如不看,看了更烦。
就算说他是被阿瑞斯关在巢穴里暴揍了一天一夜估计都没人会怀疑。
空气里那股甜腥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姜岁嫌弃的皱眉,重新找了衣服穿上——哪怕他全身上下都让阿瑞斯看过了,他也不能接受光着身子待在这里。
阿瑞斯没多久就回来了,这次它带着一堆干燥的木柴,姜岁支着下颌看它笨拙的将木柴搭好,又塞好了容易引燃的干草,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而后它
取出一个东西,竟然是个打火机。
姜岁:“……”
这鱼该不会是个海盗吧?专门打劫人类?否则哪儿来的这么多属于人类的东西。
鱼对火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阿瑞斯将打火机递给姜岁,示意他自己点火。
姜岁刚要伸手接,蹼爪却又收了回去,阿瑞斯面色严肃,好像要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深吸口气,“咔嚓”一声按下了打火机,火苗冒出,阿瑞斯如遇劲敌,牙齿都呲了出来,它快速点燃干草,又飞速松开按钮。
姜岁趴在砗磲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它抓耳挠腮手忙脚乱,等它要把虾直接丢进火里烧的时候,才终于出声:“不是这么做的,放旁边烤。”
阿瑞斯照做——它厌恶火,又不得不靠近火,于是姿势非常别扭——上半身朝着火堆,尾巴却朝着相反方向,好像随时都准备着逃跑。
老实说,阿瑞斯没什么做饭的天赋,哪怕是烤虾,它都烤焦了好几个才摸索出一个度,但它剥虾很厉害,姜岁都没怎么看清热气腾腾的虾肉就已经喂到了他的嘴里。
吃过东西,阿瑞斯又想蹭上砗磲来跟他一起睡,姜岁一脚把它踹下去,结果牵扯到了痛处,轻嘶了一声。
阿瑞斯坚持不懈的再次蹭上来,亲了亲姜岁的膝盖,姜岁忽然坐起身,捧住它的脸:“阿瑞斯。”
阿瑞斯疑惑的看着他。
姜岁问:“你恨我吗?”
他这个问题问的太突然,阿瑞斯愣了愣,而后它在姜岁红肿的唇瓣上一吻,却没说话。
姜岁躺回去,道:“等天亮了我要去外面看看。”
阿瑞斯还是没有回答。
姜岁太累了,撑不住很快睡过去,他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见了人鱼说话的声音,他听不太懂,但应该是有人鱼在向阿瑞斯汇报什么,阿瑞斯的回复很简单,很快便跟着人鱼离开了。
昏昏沉沉之间,姜岁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用力推自己,以为又是阿瑞斯来弄他,想也不想的就是一巴掌过去:“……别闹了。”
这一巴掌打个正着,对方全身僵硬,声音也冷:“博士,您把我当成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