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就唱!”江序最受不得激,而且他出身艺术世家,在唱歌方面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不就是唱歌嘛,只要是粤语歌,你就随便点!”
“行。”卜仲耀随口一道,“那你就给大家唱首富士山下吧,也不难。”
“本来就不难。”
江序一手抱着零食袋,一手开始查起歌词。
林绻作为江序妈粉,第一个带头鼓掌:“好!我最喜欢这首歌啦!我们常胜可爱宝,冲鸭!!!”
兆礼也赶紧跟上:“江序同学,这是你战胜社恐的第一步,加油!”
沈易也调整了个更舒服的观看姿势。
就连范湃和卜仲耀都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只有陆濯还在怡然自得地低头给江序剥着新鲜的葵花籽儿。
万众期待。
江序则毫不怯场,查到歌词后,直接清了两下嗓子,就大方开口:“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1]
他的声音是最清新干净的少年声线,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清脆,平时说话时就很招人喜欢,粤语的发音也标准至极,每一个词句都咬得精准又动听。
秋日清晨的阳光也格外偏爱于他,透过车窗落上他的眼睫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的朦胧光晕,配上他深情演唱的认真模样,俨然是一副如同MV一般的美好画面。
——如果这个画面能对歌曲旋律进行选择性的静音的话。
嗓子是好嗓子,歌词是好歌词,旋律也是好旋律。
但是偏偏用这样的嗓子,唱出来的这样的歌词,愣是没有一个字落到了他们能够想象到的旋律上。
每一句都精彩得出人意料,每一次旋律的重复还恰好完全不一样。
林绻鼓掌的手停在了半空。
沈易一言难尽地抬起了眼眸。
就连范湃和卜仲耀都震惊地回过了头。
让整个大巴车厢陷入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自我怀疑的死寂,文娱委员甚至呆滞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耳朵。
江序虽然从小到大都没有怎么在外人面前唱过歌,但每次家庭联欢会的时候都是说一不二的主vocal,唱功可以说碾压全家,因此本身是很有自信的。
但越唱越觉得
众人的神色有些不对,越唱越觉得好像哪里有些奇怪。
于是原本觉得信手拈来的旋律渐渐地开始失去掌控,声音也没有了原本的底气。
难道他唱得很难听?
还是他唱跑调了?
可是江自林和苏菲女士明明都说他唱得很好听啊。
粤语他也是学过的,不可能发音不准。
那这群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被他百灵鸟般的歌喉打动了?
看上去也不像啊。
江序平时再开朗,再外向,再是一个社交恐怖分子,但本质上还是一个脸皮薄的普通少年,看着众人明显古怪的神色,心情一下就忐忑起来,一边心虚地低下头,一边唱得越来越小声。
“如若,如若你,如若你非……()”
等唱到第二段的时候,竟然已经紧张得全然忘记了调子,抱着零食的手指不自觉就攥得极紧。
然后就被另一只手温柔握住。
“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终将火化,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2]
感受到指尖突如其来的温软,江序抬起了头。
陆濯的掌心已经不动声色地包裹住了他紧张蜷曲的手指,垂着眼眸,低而淡地开了口。
低沉偏冷的嗓音,裹着疏懒的松弛将歌词淡淡诉来,像是不经意间的旅人,用一个遥远的故事,拨正了江序脑海里那几根有些陌生的弦。
江序看得出,陆濯是想用自己的伴唱带回他跑偏的旋律,帮他唱完这一整首歌,好让他没有那么难堪地下不来台。
可是在迎上陆濯视线的那一刻,他却莫名地顿在原地,忘记继续唱下去。
因为他突然很想问陆濯,为什么在唱这首歌时这么难过,尤其是那句“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3]
即使陆濯低着眼睫,即使他的嗓音那么淡,淡到像是什么不想被人察觉到古井之下的任何一丝波澜。
可是他就是从那一刻的陆濯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什么都懂得却又无法再做什么的浅淡而渺远的难过。
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忘记了他应该把这首歌继续唱下去,只是愣愣地看着陆濯,想着陆濯可能因为在心里想着那个他不能“私有”的人所以才这么难过,而从心底涌起了一种他自己也完全无法解释的淡淡的酸楚。
他真的有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江序这么想着。
直到陆濯一首曲毕,问:“怎么后面不唱了。”
江序才猛然回神,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陆濯眼睛地飞快说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怕我一开口就抢了你的风头!”
他说得过于赌气傲娇。
以至于因为陆濯的歌声而惊艳失神的众人瞬间回神,然后再次爆发出善意的哄堂大笑。
“确实,要是江序同学一开
() 口,估计确实会抢了陆濯同学的风头。”兆礼作为班主任,最给面子。
沈易也不否认:“毕竟唱歌唱得好的很多,但是自己拥有谱曲能力的却很少。”
“沈易,你懂不懂鼓励教育!”
兆礼像是嫌弃沈易说话态度,嗔怪了他一句。
林绻也连忙附和:“就是,我觉得我们可爱宝唱得也很好听,起码听上去就让人很高兴!”
陆濯点头:“的确,我也觉得江序唱的更好。”
“嘿,林绻,陆濯,你们俩这属实就是属于有些溺爱了啊!”
“确实,全是溺爱,没有良心!”
“不是,江序,我说你这么漂亮的一张嘴,怎么能唱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一首歌?”
教室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和善意玩笑,让江序瞬间涨红了耳朵脖颈,从自己怀里的零食口袋里,抄起一包咪咪虾条就朝对方扔了过去:“要你管!我唱的到底哪里不如陆濯啦!”
对方一把接住:“哟,这问题可就难回答了。陆濯,学霸,无所不能的陆神,你快告诉他,他那调跑得有多远!”
陆濯依然面不改色:“我没听出来跑调。”
江序恃宠而骄:“就是!我怎么可能跑调!”
说话的男生一个大无语:“不是,陆神,你歌唱得这么好,你都能听不出来?!”
江序喊道:“听不出来当然就是听不出来!因为我本来就没跑调!”
“那回头给你录个音?”
“你做梦!”
江序彻底急了,从零食袋子里抽出一包又一包咪咪虾条,当下雨一样砸了过去。
砸得那几个开玩笑的男生一边美滋滋地收着虾条,一边假模假样地连声“哎哟”道:“陆濯!你管管你们家江序!”
陆濯只是默默地把咪咪虾条换成了打人更疼的养乐多瓶,然后一脸淡定正义地说:“我可管不到。”
“嘿!陆妲己!你这叫助纣为虐!沈老你们也不管管!”
“管什么管,你们自己嘴贱,把你接到的那两瓶养乐多拿过来,你们兆班想喝。”
“哎哟喂也,我们单身狗的命好苦啊喂。”
一车厢的嬉笑怒骂,闹闹腾腾,好像是最简单又最随意的青春。
陆濯却突然想,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上一次被同龄的朋友这样肆无忌惮地平等地开着善意的玩笑,上一次被自然而然地纳入了一个群体,上一次被同学真诚单纯地称赞,以及上一次觉得他自己原来也没有那么孤独。
这么多上一次,他都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可是现在好像又都在一点点地向他走来了。
不用他委曲求全,刻意讨好,也不用他突然暴富,或者改变自己的本心,就那么轻松,那么简单,那么自然地向他走来了。
陆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那个气急败坏地和别人幼稚吵着架的小少爷,低下头,眸底划过了温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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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小少爷已经扔完了咪咪虾条,气呼呼地坐回座位,陆濯才把剥好的葵花籽递到了他的面前,问:“有这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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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江序真是一点情绪也不藏在心里内耗,只是委屈地问,“我唱歌真的有那么难听吗!我爸我妈还有苏爱民都夸我好听!”
陆濯答得很真诚:“没有,真的很好听,是他们不懂得欣赏。”
江序信以为真:“就是!下次我办一个个人演唱会,就请你来听!”
“那我可能给不起票钱。”
“我的票钱又不贵,一顿饭就好!”
“那行,那以后我每天都能听得起一场。”
“那还不是小意思,给你留VIP位。不过……”
江序说到一半,低下了声音。
陆濯葵花籽剥到一半,抬起了眼眸。
江序微抿了下嘴,说:“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你暗恋的那个人吗。”
喜欢到唱一首歌都那么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的缘由,就只是很想很想问,想到竟然有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委屈。
而陆濯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偏头看向车窗外,秋日金灿灿的朝阳落了一地,洒上山野间成片成片的向日葵,正逢白露秋收的好时节。
他说:“嗯,很喜欢。”
是那种比向日葵喜欢太阳还要喜欢的喜欢。
“可惜啊,他是个小笨蛋。”
江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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