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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结果今日这不经意带起,却是带了出来。

大手摩|挲着惊蛰的手背,赫连容漫不经意地说道:“你要是想,自也是可以。”

惊蛰失笑:“我做什么官?先生半月前,可刚点评过我的功课。”

那会还没出宫,惊蛰交上作业,张闻六摇头晃脑地说着:“不错,你这几个月很是刻苦,算起来,快赶上童生了。”

他能如此,还是以前的积累,毕竟小时候还读过几年书,多少是记得的,而后慢慢捡回来,以他的聪明也算不上难,但是童生往后,可不那么容易。

再往上的秀才,举人,进士……只要一想,就不寒而栗,真正开始读书,才明白考科举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每三年一次,每次挑选百来人,听着数目不少,可这是举全国之力的考试,就只挑选出来这么些人。

哪会这么简单?

赫连容赏了惊蛰一颗暴栗,疼得他捂住了额头,“做什么?”

赫连容:“呵,为官路,又不只是科举。”

惊蛰蹙眉,如今世家犹在,科举的确只是其中一条晋升的门路,也是在最近几十年才逐渐打下了基础。

要是早几十年,出身

世家门第之人(),想要做官?()『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那更是简单。毕竟在科举外,仍有察举,征辟,庇荫等等方式,这些在乎的是出身门第,而不是能力品行。只不过这些年,朝廷越来越倚重科举,这才让其他门路低调了许多,不再有往日的辉煌。

惊蛰并不是想不到,只不过他这人向来太过实诚,就连象征着权势的皇帝摆在边上,都没想着利用的地步。

惊蛰:“我这不是觉得……我在宫里待了太久,就算要去做官,也未必能做好。”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能力的问题。

现在来思索这个,未免太早。

他当然可以肆意妄为,但不管是对自己,亦或是他人,都不是好事。

“我想和先生多学些时日,哪怕三年五年也好,等学成后,见识多了些,我想出去走走。”

惊蛰先是看着他们两人交握的手,然后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赫连容。

“有时读着书中事,总会觉得,光是看,光是读,或许是不足够的。”惊蛰笑了起来,“有些东西,非得自己亲身看看,才能明白。”

道理如此,世事也是如此。

赫连容面无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惊蛰,就如同被什么怪异的恶兽紧盯不放。

“就是,我想……”惊蛰犹豫了会,似乎在思考着要怎么说出来。

“你想让我,放你独自离京?”

这声音冷淡,语气也平静,听起来应当非常平和,只是惊蛰一听,就没忍住摇了摇头,然后低低笑了起来。

就算这人伪装得再是平静,他也能听得出那声音底下的暴戾。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惊蛰的语气坚定了起来。

“我是想说,虽然你是皇帝,可能离开京城,会是非常危险……但是,在平定了那些麻烦事后,你能不能陪着我一起去?”

惊蛰这话说出口,又惊觉不对,改口说道:“我不是想要那种劳民伤财的巡视,只要微服出巡便好……不过,微服出巡,是不是也太危险了些?”他越说着,声音就越低,最后竟像是自言自语。

这想法并不成熟,惊蛰只是偶尔会想起,却没有吐露出来,毕竟,若是赫连容真的要离开皇城,这皇帝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但太过隆重,又劳民伤财,故而惊蛰说着说着,就开始苦恼。

赫连容低低笑了起来,那笑意驱散了刚才的怪异,男人用着奇异轻快的声线说着话。

“这有何难?”

惊蛰的为难,惊蛰的思忖,惊蛰的谨慎,惊蛰微微皱眉的模样,惊蛰明亮的眼睛,以及他脸上惊讶的神情……不论是何种,都被赫连容贪婪地收入眼底。

“你只管想,该怎么做到,那便是我的事。”

近来,容府的左邻右舍发现,这栋原本沉寂了许久的屋舍,竟好似活了过来,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听着甚是热闹。

多嘴一问,原来是这新主家想要翻新,就雇佣了人来办。

() 也真是稀罕,这连日下雨,哪有赶在这时候办事的?结果,就在这节骨眼上,下了好几日的雨竟是真的停了。

趁着这难得的晴天,容府里叮当作响,趁着这两三日的清朗,将前后院都翻新过,再没有白团能刨坑的地。

就连桃树的附近,都被精心围起木栏。

白团扒拉在木栏上,呜咽了几声,听起来好不可怜。

许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防小狗,所以缝隙做得非常狭窄,钻也是钻不过去。至于这高度,目前小狗还是跳不起来的。

惊蛰铁石心肠,不肯再给它机会。

这小狗狗两三次掏出来的东西,都吓人得很,要是再来一回,惊蛰的心脏怕是要承受不住。

而这几日,惊蛰也特特请来了宗元信,就为了给柳氏看眼睛。

柳氏的眼睛,已经远不如当年。

宗元信只道,这病是经年累月下来,就算调理,也只能稍加恢复,无法重回当初。

惊蛰虽有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中。

宗元信给柳氏开了药方,又说回去后,会和俞静妙再聊聊,说不得会有其他办法。

送走宗元信的时候,惊蛰原本还有些激动,转念一想,要是俞静妙真有办法,那必定会涉及蛊虫。

届时,要怎么和柳氏解释好呢?

惊蛰不觉得寻常人,会接受这么可怕的东西。

惊蛰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罢。再震撼,也不会有赫连容是皇帝这事来得可怕。

不过,惊蛰虽与她们说了赫连容的身份,却没有提及岑玄因还可能活着。现在还未有定论,要是在这时候就与她们说,若叫她们空欢喜一场,反倒不美。

只是,不管柳氏和岑良再怎么适应,她们在赫连容在的时候,总是不太自在。惊蛰略加思索,还是决定回宫去。

柳氏听到这消息,心中一惊,下意识抓住惊蛰的胳膊:“你不必介意我们,这才不过几日,纵是有些不自在,那也是有的……”

惊蛰:“娘,父亲买这宅院时,只考虑到咱们一家,这本就没有几间房。加上这么多人,住着总是不大舒服。”

岑良:“那也没有将你赶走的道理,我一直与娘住便是,惊蛰哥哥,你莫要离开。”

惊蛰笑道:“都这么大人了,哪有一直跟着娘睡的道理?西厢房早就整理出来,待我走后,你就搬去住。”

岑良鼓了鼓脸,看起来不太高兴。

惊蛰只好又说:“我回宫,也不只是为了这些,赫连容给我寻了位先生教我读书,他身份特殊,不太好到容府来。我回宫,也是为了方便学习。”

一提到这个,柳氏的态度就不同。

岑玄因的才学不错,柳氏一直很钦佩他的学问,惊蛰还小的时候,就主动提起要送他去学习。

她待那些读书人,亦是敬重。

“若是为了读书,那就快些去。”柳氏虽有不舍,可语气却坚定,“人还是要多读书,这才

不会走太多弯路。”

惊蛰弯了弯眉眼,笑了起来。

说服了柳氏后,惊蛰又私下找了岑良。

“这次你们进京匆忙,许多事情,我已经请人帮忙善后,你无需担心铺子上的事。只不过你们刚回京城,若是你在外奔波,徒留娘亲一人,她怕是有些不惯……我想问,你还愿意读书吗?”

岑良讲起过去事时,惊蛰一直听得很认真,后来,又从赫连容那里知道了更多,他并不觉得,岑良这样做有什么不好。

她若是想在外做生意,那惊蛰就给她掏本钱;要是想相夫教子,那他也会给她准备许多嫁妆。只要是她愿意的,不管是哪种选择,他都支持。

只唯独一点。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惊蛰都想让岑良耐下心来,多学点东西。不管岑良日后做出什么选择,这都会对她有所裨益。

岑良听了惊蛰的话,沉思了片刻:“惊蛰哥哥,我想学。”

惊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我已经给你请了位先生,明日起,他就会来家中教你。”

而后,惊蛰又与她细细说过容府现在有多少人,府上的守备如何。这些他已经和柳氏说过一遍,而今是单独与岑良交代。

他并没有因为岑良岁数还小,就忽略她的意见。

等一切都交代完后,惊蛰跟着赫连容上了马车,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府门,都只觉得还有几分恍惚。

怎能想到,这一趟出宫,竟是如此惊奇。

他有了更多的家人。

她们正生活在容府里,如此近。

惊蛰蜷|缩在赫连容的身边,低低说道:“这不是梦吧?”

优美有力的手指拧住惊蛰的耳朵。

惊蛰嗷呜了声,抢走赫连容的手掌狠狠咬了口,然后又默默拿男人的衣袖擦了擦。

“自己咬的,还嫌弃?”

赫连容冷冷道。

这拿的,还是他的衣服。

惊蛰老实:“自己嘬出来的,也嫌弃。”

原本还在看奏章的赫连容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半晌,他蓦地丢开膝上的卷宗,如饿狼扑虎般抓住了惊蛰。

一刻钟,还是两刻钟?

总之,这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皇庭,最终停在乾明宫前,都许久没有动静,这马车上两位主子没有动静,自没有人敢出声提醒。

突地,一道尖锐的声响爆发。

“赫连容!”

惊蛰气急败坏地钻出马车,竟是连凳都不等,自己就跳了下来,再捂着脸回头,怒视着身后缓步踏出马车的赫连容。

赫连容居高临下地看着惊蛰,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趣味,他的声音低沉优雅,仿佛是在笑:“惊蛰,我做什么了吗?”

惊蛰捂着左脸,抬起的手指都在颤抖。

无耻!

惊蛰随手抓下腰间的荷包,朝赫连容丢去,气恼得转身就走,几步就上

了乾明宫的台阶。

石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就如同一道暗影。

赫连容挑眉,捡起那砸落的荷包。

这小东西摔过来,竟也有几分疼痛。修长的手指挑开了荷包的系带,男人丝毫没有自己在拆卸他人之物的感觉。

惊蛰砸他,相当于给了他。

……非常强盗的道理。

那荷包里,躺着一封折叠起来的信,碎银,还有墨玉,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赫连容将那封信夹了出来,那上头的字迹只一看,就让他面色微沉,这不是陈少康的书信,却又是什么?

男人揉皱了这封信,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车。

一直守在宫里的宁宏儒立刻迎了上来,低声说道:“陛下,几位阁老,尚书大人,正在聚贤殿等候。”

赫连容的眼底总算流露出少许趣味:“看来,他们终于收到了消息。”

宁宏儒默然不语。

“先让他们等着。”赫连容淡声道,“让韦海东先过来一趟。”

“喏。”

宁宏儒应声,正要退下去,却听到一声轻笑。

他微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就将刚才还杀气四溢的景元帝,盯着手里的荷包,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陛下,刚才郎君是拿这个砸您的吧?

您怎么能盯着它,笑得更加开怀?

殿内,惊蛰已经急急几步闯到了寝宫里,也不叫人,自己转了片刻,总算找到了铜镜在何处。

惊蛰放下遮挡的袖子,露出左脸。

倒映在铜镜里的小郎君,脸上正有两三个明显的咬痕,重重叠叠,那叫一个明显。

这要淡去,少说大半日的时间。

惊蛰哀嚎了声,捂住自己的脸。

赫连容那个混蛋!

再想起这些天男人对他的隐瞒,这简直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殿内踱步,思忖片刻,终于有了主意。

惊蛰心里有了计较,就让人去请了宗元信过来,然后对石黎说道:“除了你之外,我身边还有谁?”

石黎毫不犹豫地回答:“两人。”

在皇宫之内,无需太多的人,除他之外,两人就已经足够。

“不论是谁,将他们都赶出去。”惊蛰道,“待会我和宗御医聊天,除你之外,不能被其他人听到。”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句。

“不管你听到什么,谁来问,都不能告诉他们。”

“是。”

石黎不问缘由就应了下来。

他的主子是惊蛰,惊蛰命令的事,他只会无条件应下。

很快,宗元信被请来了乾明宫,两人在殿内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宗元信离开的时候,活似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乐得晕头转向。

那笑意,完全就是贱嗖嗖。

赫连容回到乾明宫时,已经是晚上。

瑞王反了的事非同小可,纵然只有这些朝廷重臣,整个下午也吵得不得安宁。

底下的人几乎吵疯了,景元帝却是淡定,甚至还有闲心叫停,给他们准备了膳食。结果吃饱喝足的朝臣们铆足了劲,更是死缠烂打,跟五百只鸭子一样热闹。

不少人想知道的,是皇帝的态度。

景元帝是早就知道,还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倘若早已知晓,如此紧急的军务,怎会不召集朝臣入宫商议?可若是不知……以景元帝的秉性,这怎么可能?

再加上先前太后那事,有不少人曾经给瑞王说过话,如今却是打脸。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皇帝气定神闲,可他越是淡定,朝臣就越是不安,毕竟这位皇帝一贯是冷漠暴戾的脾气,他越是安分,反倒有可能闹出更大的事情,足叫他们心有余悸。

“惊蛰已经睡下?”

回到乾明宫,赫连容随口道。

守在殿外的徐明清欠身:“陛下,郎君说,倘若您回来,就请直接去寝宫找他。”

赫连容扬眉,品尝到了少许异样。

往日大开的宫殿紧闭着门,殿内燃着灯,看起来惊蛰还没睡。

“陛下,郎君说,只得您一人进去。”

守在外面的石黎一板一眼地说道。

这几步一人,看着就跟早就布置好了似的。

赫连容饶有趣味,抬手打开了宫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甜腻的香气,闻起来有点像是兰香,但又有不同。

啪嗒——

赫连容刚进门,门就被阖上,就跟捕获猎物的陷阱一样。

石黎的动作可不慢。

这些,全是惊蛰的吩咐。而这人,正正站在殿中央。在四周灯盏的照耀下,那双眼睛亮得很。

“你觉得这味道怎么样?”惊蛰好奇地盯着男人瞧,“宗御医与我说,这分量,就算是你也会醉倒。”

……哪有人算计的时候,上来就将自己的做法坦然告知?

呆瓜。

赫连容难得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握了握手指,感觉到力量在流逝,宗元信的药应当是改良过,如果没有俞静妙的辅助,是不会有这样大的效用。

“三步后,我会倒下。”

他平静地说。

一步。

赫连容朝着惊蛰走去。

两步。

他已然站在惊蛰跟前。

所谓三步,他低头咬住惊蛰的嘴。

那力气可真大,硬是咬出了血。

而后,这拦在惊蛰身前的高大身影软倒下去,仿佛再没有力气。

惊蛰猛伸出手,搀扶住男人的身体,“……呵,你终于落到我手里!”

他眼睛亮得很,如同有火苗,带着几分摩拳擦掌。

“你今晚上,只能让我为所欲为,”惊蛰边拖着男人往床上去,如同抓住了猎物,正兴奋往窝里抬的小兽,“我这是小惩大诫,不为过。”

……这是惩戒?

赫连容幽幽,这难道不是奖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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