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冉！”

周诲紧张的接住了冉灯,并且抓住了她的手腕，检查了她的经脉。

“没事，”周诲松了口气,对扒拉着冉灯裙摆仰头看着这边的小黑羊说道,“应该是通过了升仙考验，情绪太过于兴奋，才昏过去的。”

……师尊，你确定她是因为兴奋才昏的？

就连宇文轩都觉得自家师尊满是槽点。

周诲全然不觉。

他在储物袋中挑了挑，选择了一朵夹杂着冰晶的低温云朵捏成了云床，小心的将冉灯安置了上去。

冉灯躺在软乎乎的云床上，冰晶稍微镇住了她的魂火，使得她表情稍微平和了一些。

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别看冉灯昏倒了，魂火炼化的过程并不会停止，因此在冉灯的梦境中,她应该也在继续修行，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里，这都会成为她无法停止的梦魇。

就算是宇文轩,在旁边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

这一刻,他真心觉得自己做一只愚蠢的小羊…饕餮就不错了，只靠吃吃吃就可以升级，不用考试也也不用做功课,甚至还可以让师尊抱抱,多么幸福啊！

周诲不知道自己大徒弟又往堕落的方向去了一步。

他跟宇文轩问道：“详细说一说,你们在那边遇到了什么？”

“？师尊您最后不是出现了吗？我以为你看见了。”小黑羊愣了愣道。

“不，我这边的情况有点特殊……”周诲说道，“你先详细说说阿冉是怎么回事吧？”

“唔，我其实也不太明白。”宇文轩说道。

他的视角跟冉灯不太一样。

其实作为半只凶兽,升仙梯的考验对于宇文轩根本不成立。

作为上界生物的一种，饕餮即使不用考试，普普通通的爬上升仙梯，也可以穿过仙门，轻松的在两个世界穿越。

小白羊就是利用了升仙梯的特性，之前才从周诲的储物袋中逃出来的。

周诲听到这里，摸了摸储物袋。

现在小白羊被带上了嘴套绑上了四只蹄子丢进了储物袋里，储物袋中还加了十二道禁制，就算大罗金仙过来，也要先打赢了周诲，才能将它放出来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比起白羊，黑羊无法利用饕餮的所有能力。

比如说仙门。

宇文轩之所以无法看见，是因为他人类的血肉还存在着，以一种特殊的形式融合在现在的身躯中，但也因为这部分的影响，他既无法直接考试，也无法看见仙门。

这也导致了冉灯在“穿越”的时候，宇文轩虽然跟着“穿越”了，但并不彻底。

“要说的话，我感觉自己像是夹在了缝隙里，进不去也出不来。”小黑羊委屈道，“有一半被师妹拉来来去，一半却不能动。”

虽然听起来很可怜，但周诲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一只卡在了裂缝中的羊，拽着脖子提起来，黑色的身体像是橡

皮泥一样被拉长的景象……啊，这是猫的特权吧！不能瞎想！

周诲集中注意力，继续听大徒弟往下说。

不过即使只有一半，宇文轩还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恢复了记忆？”周诲问道。

“不能算是恢复吧！”宇文轩别别扭扭的说道，“看见了，就知道了。”

“嗯——”周诲瞪着大徒弟看了好一会儿。

宇文轩顿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匆匆的想要回归比较安全的话题，继续述说：“总之，师妹当时……”

“说起来，在血魔殿下面那个传送阵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当时有饕餮的骨血在那里，你将它吞了，不消化，才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吧！”周诲问道。

“是，是的。”

“当时我光顾着传送阵，倒没注意这个，”周诲沉吟道，“现在想起来，比起白羊的‘记忆’，更多的记忆其实应该在身体里吧？毕竟‘硬盘’在那里。”

是的，身体是硬盘，一般论，记忆是储存在大脑里。

这也是大多数凡人的鬼魂都记忆不清，只能被最深刻的情绪所支配的原因。

而修仙者修仙的过程，其实有将魂魄（缓存）增加容量的过程，这样夺舍转世的话，才能带着所有的记忆，不过在大乘前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身体，魂魄中的记忆还是会消散。

到了真仙级别，身体和魂魄一样凝实，无论哪边都可以储存全部的记忆，而且这种记忆是“共享”的，似乎到了那个层次，他们躯体间有一种高维网络的存在，甚至只有一根头发，也可以引用主体的备份，除非用禁制隔开。

周诲不知道饕餮的情况怎么样，但作为上界生物，想来是和真仙非常相似。

从他探查过小白羊的记忆，却没有从中看见七世记忆，但白羊却知道他的情况看，周诲怀疑白羊是从某处读取了这个记忆。

这个“某处”极大可能是它的身体。

至于宇文轩为什么没有这个技能，很可能是因为人类的血肉中间阻碍了一道，导致了读取饕餮记忆的过程并不那么顺利，只有东西在它眼前的时候，才可以“想”起来。

“也就是说，其实读取你的记忆，更可以了解饕餮的过往？”周诲说道。

“要搜魂吗？”黑羊问道。

它“duang”的倒在了台阶上，挺着圆圆的小肚子，像是躺在案板上一样，随便师尊怎么料理它的样子。

但周诲并不想料理它。

“搜魂太粗暴了，我可以对白羊的部分那么做，是因为它是饕餮，搜魂并不会影响它什么，但你有一半人类的魂魄，还只有化神期，搜一下就毁了。”周诲道。

小黑羊顿时紧张了起来：“要我尽快突破修为吗？其实差不多也可以进入炼虚期了，只要再吃一点……”它像是兔子般的竖着两只耳朵，转着眼珠子说道。

“进阶的事情不用急，你之前吃了那么多妖魔鬼怪都没消化完吧？没有一场合

适的历练帮你进阶，盲目突破就算可以进阶，也是让你更接近饕餮而已——”周诲说到这里，严肃的看了看小黑羊，“你不会有当饕餮更好的想法吧？”

“怎么会呢？”小黑羊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才不会变成饕餮！”抛弃人的身份，师尊会生气，甚至不要它吧，它当然不会做。

只是这样想的宇文轩，考虑重点是师尊——上次它变回人类，也是因为师尊——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是怎么想的。

周诲倒没觉察到小黑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

“是吧，反正那些饕餮的记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宇文轩试图话归原题，“我继续说师妹的试炼吧，当时她——”

这次周诲没打断它，安安静静的听完了黑羊的汇报。

就是眼神让宇文轩不安。

小黑羊最后试图表功道：“多亏了我，要不然师妹别说通过试炼，能保住命都算好了。”

“可是，要说给阿冉造成了最大生命威胁的，不就是你吗？”周诲说道。

他说得是饕餮部分。

仔细想想冉灯的试炼，无论是推她下楼还企图吃掉她的小白羊，还是万年前追着冉灯跑的饕餮，真正威胁到她生命的都是饕餮啊！

反而是其他的“考验”对冉灯来说无关紧要。

宇文轩自然是不认的：“那些是那些，我是我！而且万年前的饕餮也是我吗？天底下又不是我一只饕餮！”

“不，很大可能就是你，再不济也和你有关。”周诲分析道，“三千世界虽然不止一只饕餮，但饕餮也不是那么好见到的，尤其是饕餮还有优先吞吃同类的习惯。”这也是那只饕餮追着冉灯跑的原因，因为冉灯带着小黑羊（的一部分），不管小黑羊是不是被夹在了时间缝隙里，只要饕餮感知在同类肯定是先吃掉对方的，哪怕那个对方是自己——毕竟一个世界供养不起两只饕餮。

“从这个世界最终没被饕餮吞噬的情况看，它最终还是被打败了，它的凶戾之气重新凝结了新的饕餮幼体——也就是你和白羊，这个可能性很大。”周诲最后道。

他的思考也有结果。

“果然还是必须让你恢复记忆才行，”周诲最后结论道，“既然你必须看见了实物才会‘恢复’记忆，那么像是升仙梯一样，我想办法给你找一些类似的幻影提示好了，你根据提示去搜索饕餮的记忆，并且抄写下来——”

“又要抄写？！”小黑羊瞪大了眼睛。

“对，抄写，”周诲严厉的看了一眼自己徒弟，“别小看了抄写，这对你整理自己的记忆很有好处。”无论是不是饕餮。

虽说修仙可以加强记忆力，基本上在筑基后期，大多数修士都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了，但就实际效果而言，修士们却不像是拥有这个能力。

因为大多数修士即使将看过的东西记下来，但就像是丢进了硬盘的资料一样，没有“索引”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抄写是个建立索引的过程，其实并不要求理解，只要求想要的时候，能找到这方面资料就好。

何况炼气期还做不到“过目不忘”呢，不在前期建立起在脑海中建造自己的“图书馆”的习惯，修炼到了后期也不会有这种习惯。

所以周诲经常会布置抄写作业。

尤其是对“记忆不好”的宇文轩！

这家伙的脑就宛如没有整理过的书架，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都有，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的知识在哪里找，只凭“本能”行动。

仔细想起来，这个小混账不是变成羊以后才这样的，而是从小就这样吧！

周诲想到这里，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这次的抄写，只有你自己看得见饕餮的记忆，也只能自己抄了！别想着利用你师弟找其他人帮你抄了哦！”

小黑羊翻了个白眼，再次“Duang”的倒回了地上，一动不动。

嘤嘤嘤，要他抄写，他情愿被师尊搜魂呢！

周诲冷哼了一声。

他完全没有给小黑羊和冉灯一样待遇的意思。

倒是给愚蠢的大徒弟布置完了作业，周诲总算有心情来思考“正事”了。

周诲喃喃的分析道：“原来如此，从阿冉的经历看，升仙梯是建造在更高维度的空间的存在吧！并不受到时间和空间的影响，无论是不是被物理摧毁，满足了规则都可以进行考验，也对，只有这样，才可以联系空间维度不同，甚至连时间流速都不一样的两个世界。”

“真正摧毁了升仙梯的，反而是阿冉最后的行为。”

“她趁着我重构升仙梯这个机会，将信仰牵引到了我身边，所以我才可以拟定规则……”

周诲这么说着，向着升仙梯走去，来到了冉灯刚刚通过的“仙门”位置。

当然，在周诲眼中，“仙门”依然不存在的。

这个位置只有厚实的云层，升仙梯一阶阶的深入到了云层中，看起来无穷无尽。

事实上也是如此。

周诲如果走下去的话，就会看见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阶梯，他在这些阶梯上走一辈子也不会找到阶梯的顶端，甚至连这个世界外的虚空到不了，只能迷失在无尽的楼梯上面。

于是周诲没有继续往上走了。

他站在仙门那个位置，对厚实的云层做了掀开幕布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