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紧紧凝在卷面。

深吸口气,大拇指顶开笔帽，许风迟开始作答。

已知函数f（x）=2sin……

一如她先前预料，市选拔题目远没有数学老师给的奥赛真题难度高。

更接近高考。

不过,简单题占比大幅降低，难题绕弯程度亦提高。

饶是经验丰富如许风迟，都差点漏掉2个可能性。

分明第四遍检查，越检查越熟练,对答案正确性更有把握,她却总觉得最后一道题哪里不对。

又判断不出究竟什么地方存在问题。

思虑再三,干脆切换思路。

换种截然不同解题方式，重新作答。

是人都会粗心，所能做的就是靠反复检查排除错误。

正如检察人员通常不可能只设置一组。

一旦潜意识觉得没问题,很难再检查过程中发觉自己错漏。

思维走进死胡同,下意识忽略细节错漏。

错得愈发熟练且自信，才是普遍常态。

以一种全新方式去计算,陡然多出的两个可能性，让许风迟神色一凛。

断案不可偏听偏信，验算题目也一样。

将两个思路反复比对,笔计算不停,她认真思索自己“多”或“少”两个可能性的原因。

答题只用一十分钟，光这一题，却也耗费同等时间。

确定是“漏”掉2个可能而非“多”出，许风迟松口气,在答题纸将之补上。

不踏实感就此打消。

“沙沙——”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沙——”

纸笔摩擦声不断从左面（前面、后面、右面）传来。

连带还有“唰——唰——”试卷翻面声。

以许风迟为圆心,考场其他学生烦躁程度呈放射状散开。

眉紧拧，后牙槽死咬，心焦闷如火山,喷发在即。

这人怎么回事？

自己不会做，就搞别人心态是吧！

有什么用？

来参加市选拔赛的人那么多，又不是全在他们考场！

翻！翻！翻！就知道翻！

装什么呢？

但没过两分钟，比起这些声响，许风迟的话才是真差点让他们没忍住骂出口。

“老师，我做完了，申请提前交卷。”

许风迟举手，看向讲台监考老师。

反复检查十多遍，也用不同解题思路进行验算。

这种情况下还继续待在考场，除浪费时间与无聊，她不作他想。

虽然没带其他学科参考书，但先前差点没赶上比赛开始，竟误打误撞完成个学渣任务，获得学习空间使用时长1小时。

完全可以等待时装睡，实则利用剩下时间进一步与大白蛋老师学习。

这也符合比赛提

前交卷相关要求。

只是，许风迟完全从自身以及合规角度考虑，完全没在意其他参赛同学想法。

霎时一片倒吸凉气声，之后便是怒目而视。

这是市选拔，不是幼稚园过家家。

才开考一个小时，怎么可能有人做完？！

真把他们都当傻子啊！

明显自己做不出来，故意干扰其他人心态！

踩点就踩点，能来参加市选拔应该也有一定实力，至于做出这么没品的事？

真白瞎长那么张好看的脸！

只有少数几l个本就抱着凑热闹心思来参赛的学生有些艳羡地看向许风迟。

呜呜呜呜呜呜，这肯定是大佬吧，只有大佬才可能做这么快。

他才刚刚进度到一半呢！！！

被大佬吊打了嘤嘤嘤QAQ

监考老师不教数学。

但毕竟来监考，自己学校也有学生参赛，多少也对这场市选拔稍有了解。

因为了解，才愈发诧异许风迟提前交卷行为。

“确定提前交卷？”

手指点在试卷边角，她询问。

“交卷后，会有人带你去专门教室等待，不可以提前离校或乱走，也不能再把试卷要回去。”

“包括名字没写等情况，再严重的错误都不行。”

她不认为许风迟真能这么短时间做完所有题。

即便答题纸写得满满当当，在她看来，也更像语文考试时不及格的试卷也能写满情况。

装会，以及碰运气。

陈述清楚利弊，是想让这孩子别冲动交卷。

机会难得，能多努力一会儿是一会儿。

是每年都有比赛，但不是每年那个名额都能落自己身上。

可惜好言劝不住倔强人。

女孩眨眨眼，点头，神情坚定：“确定。”

监考老师：……

行吧。她反正仁至义尽。

“唰”地将许风迟试卷拿起。

走回讲台，将之平摊放好，又用文件袋掩盖，确定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另一监考老师才走过去，全程盯着许风迟收拾东西。

不允许她动作过大，也不允许她与其他人产生任何疑似交互行为。

快速收拾结束，站考场门口等值班人员来带。

市一中不愧市区重点中学，教学环境极好。

绿叶葱葱，回形走廊有翠藤缠绕。

野花蛮横生长。

在花坛树根，在翠藤交叉处，在教学楼墙角……

在学生青涩心田。

风穿过山川河海，穿过钢铁森林，穿过市一中4楼门口女孩颊旁碎发。

“你怎么站在门口？”

值班老师巡视到4楼，看到考场门口许风迟，面露诧异。

监考连忙出来叙述情况。

听完，值班老师面露讶

色。

奥赛市选拔还敢这么早提前交卷？哪个学校学生？

反正肯定不是他们市一中的。

没听说过他们一中有学生数学成绩好到这么张狂。

没错，张狂。

与学生间都觉提前交卷很牛很厉害不同，老师们更追求结果与稳妥。

提前交卷是什么？

检查五十遍都不嫌多！

也正因此，值班老师对许风迟印象不是很好。

认为她大概率实在做不出来，心理承受能力弱，自主放弃，顺便恶心干扰同考场学生。

就算做出来，以他从未听闻过她名字与事迹的情况，正确率也显然堪忧。

上下打量许风迟。

小丫头看着白皙纤弱，乖乖巧巧的，心思倒挺人不可貌相。

“带好东西跟我走。”

最后让许风迟检查一下东西少没，值班老师带她上楼。

1楼中间楼梯南侧教室有一间是空的。

没用作考场，而是作为特殊情况处理专用。

——比如学生胃疼待医，监考老师身体不舒服临时与人换班后暂做休息。

当然，这种病发性特殊情况少见。

此时教室只有许风迟一人。

“所有考生比赛结束才能离场。”

“你在这等会儿，睡觉、发呆都可以，但不能闹出动静打扰隔壁或楼下考生，也不能离开教室。”

“如果有事急需解决，等我巡视到这楼，你从窗口朝我挥手。我看到后会帮你安排。”

示意许风迟随便找位置坐下，带上门，值班老师便离开。

教室有些暗，看着让人心里发闷。

开灯，一片明亮让人心安。

许风迟就近坐在门口处，闭眼趴在课桌上。

表面睡觉，实则进入学习空间。

“小黑屋模式，目标是吃透手中真题。如果没达成目标，市选拔赛结束自动停止小黑屋。”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第一次，许风迟用到小黑屋模式设置时长功能。

否则，不说其他人发现定会奇怪怎么这么吵她还睡得着。

单是让老师拎着大米与苹果在校门口久等，就很不好。

【收到收到~宿主放心心，我会帮你好好盯着哒！绝不让你被发现异样！】

小奶音拍胸脯给她保证。

碧色墨团绽开，书柜“哗”一下在面前展开。

大白蛋老师教棒用得像魔法棒，凭空召来张熟悉试卷。

——正是许风迟才答完题的市选拔赛那张。

心跳骤然加快。

大白蛋老师是要给她对答案吗？

是满分还是……

“嗷！”

猝不及防一教棒敲到脑袋，许风迟抱头嚎叫。

抬头，看着光溜溜鸡蛋，她满脸无辜茫然：“老师，你打我干嘛？”

从连高一知识都没完全掌握，到能在市选拔赛提前交卷。

共处“这么多年”，大白蛋老师骂归骂，倒十分有职业素养，秉持能动嘴不动手。

她是真没想过自己会挨打。

——虽然也不是很疼，但她脆弱心灵很受伤好嘛！

“你还好意思说？”

听许风迟抱怨，大白蛋老师一个飞身贴近。

身前“数学”两个字折出许风迟衣袖上红色logo，颇有几l分火气正旺的跃动感。

猛然凑近的教棒吓得许风迟当场表演出个战术后仰。

“老师！君子动口不动手！”她慌忙求饶。

教棒一顿，被缓缓收回。

“我不是人类，更不是君子。”

金属机械音冷冷开口，否认的话语，行动却很从心。

“这张试卷，最后一题，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漏掉两个可能性吗？”

许风迟刚在心里吐槽大白蛋老师口是心非。

此时，听到这么句，立时全部注意被吸引过去。

“因为我粗心，检查时也因为思维惯性下意识忽略错误。”

她说出自己考场思索所得结果。

“后来，我换一种解题思路去做，很快发现这两个被漏掉可能性，感觉以后也可以多用这种方法验算。”

大白蛋老师前后点蛋身，又左右摇蛋身。

“想法很好。但明显，你并没意识到自己漏掉这两个可能性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许风迟茫然。

教棒在空中一挥，大白蛋老师拉出个半透明面板。

其上赫然是上节课结束时，它给许风迟写的老师评语。

【老师评语：目前奥赛真题进度约17/20。理解能力进步很大，反应快，课堂效率高。不过，必须注意，学习空间升级，帮助简化学习过程，并不意味可以把计算能力放在脑后。过于依赖什么，就会因为什么而失败，切忌！切记！】

教棒在半透明面板上“哒哒”点点。

用力之大，大白蛋老师头顶学士帽穗随之晃荡，可见怒极。

“上节课结束后，我反复强调，不可以忽略计算能力的重要性。过于依赖什么，就会因为什么而失败。”

“你真有往心里去吗？”

“我没忽略！”许风迟下意识反驳，“当时我有反复……”

“反复默写错误计算过程？你当这是语文？熟能生巧是吧？”

大白蛋老师一口打断。

抿唇，许风迟不语。

她不敢反驳大白蛋老师，心里却很不服气。

怎么就忽略了？

她又不是带计算机进的考场！

见状，大白蛋老师微微和缓语气。

教棒在空中轻点，考试时许风迟改前答案与草稿验算内容一左一右显现。

错误地方被用红色加粗下划线重点标出。

“之所以漏掉两个可能性，是因为你在这一步误以为m=156，不符合要求。但实际上，m=231，符合要求。”

大白蛋老师细细分析。

“这次是刷题经验让你直觉不对，换方法验算，才得出正确结果。”

“下次呢？”

“你听说过次次相信直觉却能在全国奥赛名列头等的人？”

“你说你没有忽略计算能力的重要性，那我问你，从学习空间出去后，分明长达数月不曾亲自计算，你真有刻意锻炼吗？”

“粗心固然是一方面。但，我让你去做小学一年级计算题，你还会这么容易粗心吗？”

机械质感金属音冰凉而无人情味。

字字句句砸在许风迟身上，如寒冬腊月坠入冰窖。

冻得发抖。

牙齿紧紧咬住下唇，许风迟不敢言语。

忿忿不平再无，心虚如春日野草，生生不息。

很简单。

她既没有刻意锻炼，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不只是粗心，更是计算能力的不足。

计算这种东西小学就在学。

从1+1到ab+xy，伴随她成长，不断变难。

但归根结底仍是加减乘除。

加减乘除而已。

怎么可能不会算？又怎么可能忘记？

怀揣这般想法，闲暇时间她虽有学习，却更多是学习其他学科或巩固课上大白蛋老师所讲。

计算也有，但一般是做题时顺带。

专门留时间去锻炼计算速度，在她看来有些浪费时间。

却忘记，电脑输入法被发明出来时，也没人认为自己用习惯打字就会忘记写字。

但事实上，当今社会，所有长期使用电脑、手机进行沟通与工作的人。

再拿起笔写字，丑得难以言喻倒还算好，一些简单如“卡”之类字，都会在脑中半天想不起。

惰性思维与脑袋生锈的可怕便是如此。

不知不觉，本以为永不会忘却会失去的能力，不知不觉便消失。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耳根发烫，许风迟面色赤红开口。

“我以后一定记得多多锻炼自己计算能力。”

不过，即便大白蛋老师再三强调计算能力锻炼的重要性，许风迟也不打算全然照做。

以她当下与生命赛跑以学习的情况，专门用大批时间进行计算能力锻炼也不现实。

实话实说，性价比不划算。

有这个空闲，她其实深入进行更多学习，不论是否是数学科目，分数提高都更有效。

因此，她计划偶尔利用学习空间时间差稍作锻炼。

平日生活，则更多是碎片化时间的零碎练习。

“不过，老师，我这次设置目标不是吃透奥赛真题吗？为什么突然扩展到市选拔赛？”

计划定下，想起这事，许风

迟疑惑。

大白蛋老师学士帽微歪，想来在斜她。

“谁和你说只有全国数学联赛的题才算奥赛真题？每一次都是实战。”